岩砺高大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通道拐角,沉重的金属隔板在他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铿”地一声闷响彻底锁死,仿佛斩断了最后一丝与那挣扎求生的遗民营地的脆弱联系。周遭瞬间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只有通风系统深处传来的、遥远而沉闷的呜咽声,以及某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的金属应力呻吟声。
空气中弥漫的金属锈蚀、陈年油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腐气味并未因隔绝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原始和浓烈,死死地压在人的胸腔上。这里的光线比主通道更加昏暗,只有墙壁上零星镶嵌的、蒙着厚厚尘垢的荧光苔藓提供着微弱而不稳定的照明,那些惨绿或幽蓝的光斑将三人的影子在坑洼不平、锈迹斑斑的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蹒跚的鬼魅。
独臂少年泽木站在前面,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里显得空荡荡的,那截空袖管无力地垂着,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残酷与生存的代价。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些,但那丝无法掩饰的、源于骨髓深处的颤抖依旧泄露了他内心巨大的恐惧。
“跟我来……走这边。脚步放轻,尽量别碰墙壁,有些地方的锈……不太一样,是活的。”他低声说着,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脆弱。他率先转身,沿着一条向下倾斜的、更为狭窄的辅助通道走去。
凌湮和王坚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凝重之色。他们默默跟上。身上这套守墙者遗民的防护服颇为沉重,材质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坚韧织物,内部似乎编织着细微的金属丝网,触感冰凉。关键部位镶嵌的粗糙金属片提供了额外的防护,但活动时关节处仍会发出轻微的“嘎吱”摩擦声。面罩的视野有些狭窄,呼吸间能闻到一股内部消毒药草的苦涩和外部那无孔不入的金属**气味混合的怪异味道,令人头脑发闷。
通道不断向下延伸,坡度越来越陡,有时甚至需要借助墙壁上残存的、被锈蚀包裹的古老扶手或凸起的结构才能稳住身形。泽木对这里显然极为熟悉,他瘦小的身体像一只谨慎的壁虎,总能精准地避开那些看起来格外不稳定的、颜色发暗的地面,或是提前绕开某些弥漫着可疑甜腥气味的通风口裂缝。沿途开始出现更多触目惊心的战斗和岁月侵蚀的痕迹——巨大的、非人般的爪痕撕裂了厚重的复合金属舱壁,能量武器超高热灼烧出的熔坑已经冷却凝固成狰狞的黑色琉璃状,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嵌在墙壁里的、已经与暗红色锈蚀物深深融为一体的巨大骨骼碎片,它们以某种痛苦的姿态凝固着,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惨烈与毁灭。
“我们……快到了。”泽木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变得更加紧张,甚至带上了点气喘,“前面再转一个弯,就是第七通风井区的主入口之一了。进去之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别发呆,别细想,更……更别相信那些声音。”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他的提醒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将本就紧绷的气氛刺得更紧。
拐过最后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洪荒巨兽用利爪强行撕裂开的破口出现在通道尽头。而那破口之外展现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凌湮和王坚,也不由得呼吸一窒,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竖向井道,直径目测超过百米,向上看不到顶,完全隐没在深沉的、令人压抑的黑暗中,向下则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只有无尽的阴冷气息向上弥漫。然而,这原本应体现旧时代宏伟工程力的庞大空间,此刻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开阔,反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生理性的恐怖。
目光所及之处,井壁、纵横交错的巨大支撑结构、残留的管道和检修平台……一切的一切,都被一种暗红色的、如同拥有生命般的怪异物质所厚厚覆盖。它不像普通的铁锈那般干燥酥脆,而是呈现出一种黏腻、湿滑的质感,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腐烂的内脏壁膜,在墙壁上那些零星苔藓的微弱光照下,反射着油腻而令人不适的光泽。厚厚的、层层叠叠的锈层本身就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蠕动、扩张,不时有令人恶心的、半透明的暗红色鼓包从锈层下隆起,蠕动几下后又“噗”地一声破开,流出汩汩的、散发着浓烈甜腥与金属**混合气味的粘稠液体,如同脓血般滴落向下方的无边黑暗。
空气中弥漫的强腐蚀性气息即使隔着防护面罩也能隐约闻到,顽固地刺激着鼻腔和喉咙黏膜。更让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的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由无数人压低的哀嚎、绝望的呓语、疯狂的窃笑以及某种非人的磨牙声混合而成的嗡嗡声,正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脑海,它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试图搅乱心神,催生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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