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眩晕与空间扭曲感袭来,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冰冷旋涡。周围不再是坚硬粗糙的金属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阻滞的质感,如同穿过一道冰冷的水幕。
下一瞬,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那轻微的失重感迅速消退。
预想中温暖、明亮、安全的避难所景象并未出现。
一股混杂着浓重铁锈、陈年机油、某种澹澹的腐殖质气味以及微弱电离臭氧味的复杂气息,率先涌入鼻腔,强烈而富有冲击力,瞬间取代了外界通道那干燥死寂的空气。光线昏暗,远不如那两枚符文交相辉映时明亮,只能勉强视物。
凌湮和王坚迅速环顾四周,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兽的腹腔,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天然洞窟,或者说,是一个将天然洞窟与某个远古时代巨型工业设施残骸粗暴结合、改造而成的巨大避难空间。
穹顶高远,隐没在深深的阴影之中,看不清具体高度,只能隐约看到无数粗壮无比、形态各异的金属梁架和管道从四面壁延伸而上,如同巨树的根须般纵横交错,支撑着整个空间,许多地方都有后期加固的、粗糙却结实的金属支架和焊接痕迹。一些散发着惨白色或幽蓝色冷光的苔藓类植物,稀疏地附着在那些金属结构和洞壁之上,提供了主要的光源,让一切看起来都冷冰冰、缺乏生机。
目光所及,是一片拥挤、简陋却井然有序的景象。利用巨大的废弃设备外壳、厚重的合金板材甚至某种巨兽的苍白骨架搭建而成的低矮房屋层层叠叠,紧密地挤在一起,形成了狭窄而曲折的“街道”。许多房屋明显是利用了旧时代遗留的舱室、管道接口甚至破损的运载工具车厢改造而成,门帘多是磨损严重的皮革或粗糙的编织物。
空气并不浑浊,能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循环,来源可能是高处那些仍在缓慢运转的、布满锈迹的通风管道口,但依旧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与金属味道。
这里就是守墙者遗民的聚落。没有想象中桃花源般的宁静祥和,只有一种深切的、刻入骨子里的艰难和顽强的生存气息。每一寸空间都被极致利用,每一件物品都带着磨损和修补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资源匮乏与漫长的坚守。
岩砺和另外五名守卫的身影也出现在旁边,他们显然对传送带来的不适感早已习惯,迅速恢复了常态,动作熟练地散开些许,依旧保持着隐隐的包围态势,目光片刻不离凌湮和王坚。
更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在那些低矮的“房屋”门口、狭窄的“街道”拐角、甚至高处平台的阴影里,浮现出一个个身影。男人、女人、老人,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眼睛却很大的孩子。他们都穿着类似的简陋皮甲或粗布衣服,脸上大多带着疲惫和营养不良的彩色,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并非麻木,而是充满了警惕、好奇、审视,以及一种深藏的、对于陌生外来者的恐惧与排斥。
他们看到被绳索束缚双手的凌湮和王坚,尤其是凌湮那显眼的白发和异色双瞳,以及那柄即使枪尖顿地也难掩其非凡本质的暗沉长枪,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眼神中的警惕和敌意更加明显。几个孩子被大人迅速拉回身后藏起来。
岩砺对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地对着聚落深处方向,发出一种短促而古怪的、类似鸟鸣又像金属摩擦的哨音。很快,远处阴影里传来一声同样的哨音回应。
“跟我来。不要东张西望,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岩砺声音低沉地命令道,率先沿着一条较为宽敞的主通道向前走去。两名守卫立刻上前,示意凌湮和王坚跟上,另外三名守卫则紧随其后,手中的武器虽然垂下,但手指始终搭在扳机或握柄上。
行走在这座建立在废墟中的聚落里,那种强烈的冲击感愈发清晰。
他们看到有人正在用简陋的工具费力地切削打磨着某种金属零件,火花在昏暗中四溅;看到有人蹲在角落,小心地收集着从岩缝和管道接口滴落的、似乎经过初步过滤的冷凝水;看到几个老人坐在一堆废弃的线缆旁,专注地将那些还能使用的细金属丝剥离出来,重新编织;甚至看到一个类似铁匠铺的地方,炉火并非凡火,而是一种幽蓝色的、温度极高的能量火焰,正在煅烧着一块形状奇特的金属,一名浑身汗水的壮汉抡动着与其说是锤子不如说是金属块的工具在进行锻造,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资源匮乏,技术看起来也相当原始,甚至带着一种野蛮生长的粗糙感,但他们却在用尽一切办法生存、维持、甚至发展。许多设施都能看到旧时代科技的影子,但显然缺乏完整的传承和足够的能源,只能进行最低限度的利用和改造。
凌湮的目光扫过那些忙碌而沉默的人群,扫过那些简陋却实用的防御工事——用废金属堆砌的矮墙、架设在关键节点上的、似乎是利用破损能量武器改造成的固定炮塔、以及地面上某些不易察觉的、铭刻着简单警戒符文的区域。他的时空感知悄无声息地蔓延开,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聚落虽然简陋,却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处处隐藏着锋芒和预警机制,对外界的警惕已经刻入了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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