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魂时鸦那冰冷彻骨、不带丝毫情感的最终通牒,如同无形的寒冰枷锁,死死地箍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之上,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空气中弥漫的粘稠能量似乎都因这意念的降临而凝滞了片刻,那近在迟尺的、被撕裂又弥合的空间痕迹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灼烧,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超越理解的恐怖一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惧、茫然还是彻底的绝望,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凌湮。他安静地昏迷着,看似暂时获得了平静,但右臂那持续而有力搏动着的暗紫色毒核以及周身尚未完全平息、依旧不断扭曲着光线的危险力场,都无比清晰地昭示着他依然是一颗随时可能将所有人拖入毁灭深渊的不定时炸弹,其引信正在飞速燃烧。
王坚的独眼之中布满了蛛网般的殷红血丝,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在昏迷不醒的凌湮、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老兵、远处那可望而不可即散发着洪荒死寂威压的恐怖龙骨、以及那柄散发着不祥与贪婪气息的逝川长枪之间急速而艰难地扫视。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个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撞击在破败的战鼓之上,回荡在死寂的甬道中。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资本可供内耗。枪魂的话语虽然恶毒残酷,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无比地戳破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凌湮等不起,他们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更加等不起了。
“……”王坚的喉咙极其干涩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听它的。”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又像是挥动了一把斩断所有退路与幻想的决绝之刃。他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指向那个同样处于极端不稳定状态、如同即将喷发火山般的身影——炎烬。“稳住炎烬……继续引导能量……往他那边集中……要快!必须快!”
这道命令下得艰难无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风险。这无异于一场彻头彻尾的疯狂赌博,是在两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之间试图建立一条极其危险的能量通道,奢望着用一颗炸弹那狂暴不稳的能量去暂时喂饱另一颗更具毁灭性的炸弹,以期延迟那更致命爆炸的发生时间。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地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风险,炎烬自身的状态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向他强行引导如此精纯而庞大的蚀骨能量,简直就是不顾一切地火上浇油,甚至可能直接引爆他这座活火山。
然而,此刻绝境之下,已然没有任何更好的选择。那两名刚刚从可怕的时空凝滞效果中恢复过来、脸上仍残留着极致恐惧的老兵,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战栗和身体的虚软无力,挣扎着用手撑地爬起身,重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武器,目光在与王坚对视的瞬间变得决绝,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另一名原本负责照顾凌湮的士兵也立刻果断退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引导能量的行列之中,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多一份控制那狂暴能量的微渺希望。
此刻的炎烬,状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骇人。那半身蚀骨化的区域,那些幽蓝色的脉络不再满足于之前的缓慢蠕动,而是如同无数条彻底苏醒的饥饿蛇群般剧烈地起伏、搏动,散发出令人心季胆寒的刺目幽光,仿佛有生命般自主呼吸。而他仅存的人类半身皮肤也变得异常赤红,如同被投入熔炉煅烧的铁块,一根根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而起,仿佛滚烫的血液正在皮下的血管中疯狂沸腾咆哮。他无意识地发出低沉的吼声,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哀嚎,而是开始夹杂着一种对能量的极致渴望和某种深沉的、来自混沌本源深处的原始愤怒。两名拼尽全力搀扶着他的士兵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淋漓,才能勉强压制住他不断剧烈挣扎的躯体,他们的手臂早已被那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气息反复侵蚀得麻木甚至失去知觉,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松手,后果不堪设想。
得到王坚那近乎绝望的指令后,还能勉强动弹的三名士兵立刻强忍着自身伤势的剧痛和灵魂深处对周围诡异环境的巨大恐惧,迅速分散开,呈现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将能量躁动不已的炎烬围在中心。他们竭力压榨着体内那早已枯竭见底、所剩无几的微薄罡气,将其灌注到胸前那光芒已然变得极其暗澹、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纹的守墙者骨符之中。骨符被艰难地催动到极限,微弱的玉色光晕闪烁不定,勉强形成一个将炎烬笼罩在内的、脆弱得如同肥皂泡般的引导力场。这个力场并非为了防御,而是试图构建一个临时的、可控的能量通道。
这个过程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能量失控反噬。他们不再试图去压制炎烬体内那股自然产生的、狂暴无比的吸力,而是开始尝试着去顺应它、引导它。他们将自身作为媒介和导向标,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空气中那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精纯却致命无比的蚀骨能量,一丝丝、一缕缕地,如同引导着滔天洪水流入一条刚刚挖掘、极不稳固的狭窄河道般,极其谨慎地导向炎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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