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浸透了帝都紫宸宫的琉璃瓦。御书房的窗棂半掩,将廊下宫灯的昏黄光影切得支离破碎,落在案前那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上——暗红漆印是摄政王顾寒川的玄铁宗徽记,边缘还沾着一丝未拭净的血渍,像极了此刻空气中凝滞的杀气。
萧澈站在案后,玄色龙纹常服的袖口垂落,遮住了他按在密信上的手。指节早已泛白,连带着腕间系着的玉佩都微微发烫——那是去年云薇在宗门后山寻得的暖玉,亲手为他系上时还笑说“帝王家的手该暖些,才握得住人心”。可此刻,这暖玉却像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将密信上的字迹照得愈发清晰:“三城归降,玄铁宗愿出元婴长老助陛下平叛;条件——云薇项上首级,于三日后太庙献俘时交予本王。”
“陛下,”内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殿外的风声里,“卫将军已在殿外候了半柱香,三城急报又递了三道,再拖……”他垂着头,不敢看萧澈的脸,只瞥见少年帝王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宣她进来。”萧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只是在“她”字出口时,尾音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冽的竹香飘了进来——那是云薇惯用的熏香,她总说宗门的檀香太闷,不如边陲小城的竹枝烧着好闻。萧澈抬眼时,正看见云薇提着青色裙裾跨过门槛,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还是当年她从云家逃出来时带的旧物。她行礼的动作标准而疏离,指尖在触及地面时悄悄掐了一下掌心——方才在殿外,她已从卫峥递来的纸条上得知了大概,此刻殿内的龙涎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过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陛下召臣来,可是为三城之事?”云薇起身时,目光刻意避开了案上的密信,却在瞥见萧澈眼底的红血丝时,心脏猛地一缩。她前世见惯了商场上的利益交换,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异世的宫墙里,成为被权衡的“利益”。
萧澈没有绕弯子,伸手将密信推了过去。纸张划过案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顾寒川要你,换三城和玄铁宗的助力。”他顿了顿,补充道,“三城守将已撑不住了,玄铁宗的元婴长老……是目前唯一能对抗叛军修士的力量。”
云薇拿起密信,指尖触到纸面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也有些凉。她逐字读着,视线在“云薇项上首级”那六个字上停了片刻,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和萧澈在御花园看梅时,他还说“待平了叛乱,便昭告天下,封你为后”。那时梅花开得正好,落在他肩头,像极了她曾憧憬过的安稳。可现在,这憧憬碎得连渣都不剩,只剩纸上冰冷的字迹。
“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做这个‘饵’?”云薇抬起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的皮肤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萧澈猛地抬头,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我会安排好一切!三日后太庙献俘,我会让卫峥带三百死士埋伏在两侧,只要顾寒川一动手,我们就……”
“就杀了他,然后呢?”云薇打断他,声音轻得像风,“玄铁宗若知道顾寒川死了,会不会立刻撤兵?三城守军还能撑多久?陛下,您是帝王,该懂‘交换’的规矩——顾寒川要的是我的命,不是我的‘假死’。”她往前走了一步,烛火映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您心里清楚,只有我真的‘死’在太庙,玄铁宗才会信,三城才会归。”
萧澈的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云薇说的是对的,就像他知道,这场博弈里,云薇是最划算的筹码——没有皇室血脉,没有宗门根基,却偏偏能让顾寒川忌惮到不惜用三城来换。可他更知道,这个筹码,是他曾想护一生的人。
“我答应。”云薇忽然开口,将密信放回案上,血痕在纸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但我有三个条件。”
萧澈愣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答应。
“第一,三城守军必须由百里凤歌接管,卫峥做她的副将。”云薇的语气不容置疑,“百里将军懂军务,卫将军忠心,只有他们,能稳住三城的修士和凡人兵士。”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百里凤歌是她的挚友,绝不会让她白白牺牲,卫峥是萧澈的心腹,却也欠过她人情,两人联手,才能护住她埋下的后手。
“第二,摄政王府的所有暗线,包括玄铁宗在帝都的据点,三日内必须交给我。”云薇的指尖划过案上的青铜灯盏,灯壁上的龙纹硌得指尖发疼,“我要知道顾寒川的所有动作,包括他和宗门的联系暗号。”她要的不只是自保,更是为后续反击铺路——顾寒川和玄铁宗的勾结,本就是她计划中要斩断的一环。
“第三,”云薇的目光落在萧澈脸上,一字一句道,“若我活不下来,陛下需以帝血立誓,此生不再与暗殿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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