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踉跄离去的背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李景异模糊的泪眼里。门框边缘残留着被暴力破坏的木刺,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血腥气,还有他自己泪水咸涩的味道。
房间里死寂一片。
吴邪和黑瞎子快步冲了进来,扶起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张日山。解雨臣迅速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好在都是皮外伤,未及根本,但张日山失魂落魄,目光死死盯着李景异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景异没有看他们。他依旧维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双臂还虚虚地环抱着自己,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张起灵手臂冰冷的触感和那几乎将他撕碎的狂暴力量。方才那不顾一切的扑救、那泣血般的哀求、那彻底的屈服……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碾碎了他仅剩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他是他的。
他亲口承认的。
为了救另一个对他怀有百年深情的人,他主动将自己钉死在了这冰冷的囚笼十字架上。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四肢百骸。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地板上那片狼藉——碎裂的玻璃,泼洒的水渍,还有……几滴不属于他的、暗红色的血点。
那是张日山的血。
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李兄……”吴邪安顿好张日山,担忧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李景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吴邪。那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不出吴邪担忧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表示“无事”的表情,却只牵动面部僵硬的肌肉,形成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李景异进入了一种更为彻底的行尸走肉状态。
他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无论是张日山包扎好伤口后,带着复杂难言的目光前来探望,还是吴邪和黑瞎子变着法子想引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他按时吃饭,喝水,睡觉,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甚至当张起灵再次出现,沉默地送来药汤和食物时,他也只是机械地接过,吞咽,没有任何视线交流,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一团空气。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在那场疯狂的冲突和卑微的屈服中,彻底碎裂、消散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还能呼吸、还能行动的躯壳。
张起灵也变得愈发沉默。他不再试图与李景异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只是日复一日地出现,完成那套固定的“投喂”程序,然后离开。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底的冰封似乎更厚了,但那冰层之下,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快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与……痛楚。
据点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浓重的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沙漠里刮起了罕见的狂风,飞沙走石,拍打着据点的门窗,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李景异躺在床上,睁着眼,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那声音钻入耳膜,与他内心死寂的荒芜形成诡异的共鸣。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却与风声截然不同的异响,夹杂在狂风的呼啸中,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用某种特殊骨笛或陶埙吹奏出的曲调,断断续续,缥缈不定,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近在咫尺,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
李景异空洞的眼神猛地一凝!
这曲调……
他听过!
不是在今生,而是在那属于段三郎的、早已模糊破碎的记忆碎片里!在那片开满血色曼珠沙华的黄泉彼岸,在那个沉默的少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猛地苏醒、震荡!他不由自主地坐起身,循着那缥缈的、仿佛带着魔力的曲调,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赤着脚,一步步走向窗边。
狂风卷着沙粒,疯狂敲击着玻璃。而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与风沙之外,遥远的沙丘之巅,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鬼火,随着那诡异的曲调明灭闪烁。
是它……
是那个记忆深处的召唤……
李景异的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空洞了许久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某种近乎偏执的、炽热的光芒。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那召唤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这是他摆脱这令人窒息的一切的唯一机会!是打破这冰冷囚笼的可能!
他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如同一个真正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穿过寂静的走廊,避开巡逻的守卫,凭借着那冥冥中的感应,朝着据点的后门潜去。
狂风立刻裹挟着沙粒扑打在他单薄的身上,刺骨的寒冷和砂砾击打的疼痛,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活着”的感觉。他眯起眼,辨认着方向,朝着那沙丘之巅的幽蓝光点,深一脚浅一脚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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