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出现,让同福客栈内的空气彻底凝固。御林军迅速控制了场面,庆郡王及其护卫被缴械看管,方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弭于无形,只剩下无边的威压和死寂。
皇帝的目光首先落在跪在地上的萧景琰身上,眼神复杂,有担忧,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景琰,”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回话。你这身打扮,成何体统?”
萧景琰依言起身,虽穿着女装,但举止已恢复皇子气度,不卑不亢:“父皇容禀,事出有因,儿臣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皇帝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依旧站着的异无涯,以及他手中那几页残页,“就是为了此物,和这个人?闹得鸡犬不宁,连东厂和你的王叔都牵扯进来?”
异无涯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笼罩全身,但他依旧挺直站立,只是微微躬身行礼:“草民异无涯,参见陛下。”
“异无涯……第一神偷。”皇帝念着这个名字,语气莫测,“你胆子不小。盗取皇宫秘宝,搅动江湖风云,如今又挟持皇子,你可知罪?”
“父皇!”萧景琰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异无涯身前,“并非如此!是儿臣主动寻他合作!异无涯盗取《天机秘典》,并非为私利,而是为了销毁这前朝邪物,免其祸乱天下!请父皇明鉴!”他说着,将《天机秘典》的真正内容,以及庆郡王萧元启的野心,清晰扼要地禀明。
皇帝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萧景琰说完,他才缓缓走到桌前,拿起那几页残页,仔细观看。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越发阴沉。
良久,他放下残页,目光如电,射向面如死灰的庆郡王:“元启,景琰所言,可是实情?你对此物,究竟有何图谋?”
庆郡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皇兄!臣弟冤枉!臣弟只是听闻此物被贼人盗取,景琰侄儿又下落不明,担心其安危,方才……方才行事急切了些!臣弟对皇兄忠心可鉴啊!”
“急切?”皇帝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掷于地上,“那你这封写给边镇守将、许诺以《天机秘典》换取支持的信,又作何解释?莫非也是‘急切’所致?!”
那封信,正是萧景琰之前让异无涯送出的后手!庆郡王见到此信,顿时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心知大势已去。
皇帝不再看他,对御林军统领下令:“将庆郡王萧元启押回京城,圈禁宗人府,听候发落。其余一干人等,一并带走审问。”
处理完庆郡王,皇帝的目光再次回到萧景琰和异无涯身上,气氛依旧凝重。
“景琰,你私自离宫,虽事出有因,但终究是鲁莽之举。回宫后,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儿臣领罚。”萧景琰低头。
皇帝又看向异无涯:“异无涯,你盗窃宫禁,本是死罪。但念在你初衷是为阻绝祸根,且保护皇子有功……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你……”
“父皇!”萧景琰猛地抬头,眼神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决绝,“异无涯虽有罪,但亦是功臣!若非他,儿臣恐已遭王叔毒手,这祸国邪物也可能已落入奸人之手!求父皇开恩!”
皇帝看着自己儿子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又瞥了一眼沉默却坚定的异无涯,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异无涯,你今后,有何打算?”
异无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然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景琰,缓缓道:“江湖虽大,不过漂泊。草民……愿留在这同福客栈,做一个算账先生。若蒙殿下不弃,愿以此残生,守护这一方屋檐清净。”
他没有说守护谁,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萧景琰的耳根微微泛红,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皇帝看着这一幕,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释然。他最终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罢了。既然景琰为你求情,朕便饶你一命。但这身武功……未免日后生事,朕需废去你七成功力,你可愿意?”
这已是格外的开恩。异无涯毫不犹豫,躬身道:“草民愿意。”
皇帝点了点头,对萧景琰道:“至于你,‘云安公主’回京后便‘病逝’了。你,是肃王萧景琰,给朕安安分分回你的王府去!至于你们……”他目光扫过吓得缩成一团的佟湘玉等人,“今日之事,若有半句外传,满门抄斩!”
“不敢不敢!民妇(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佟湘玉带头,客栈众人磕头如捣蒜。
皇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异无涯和萧景琰,转身在一众侍卫簇拥下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大队人马如来时一般悄然撤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的人。
数月后,同福客栈。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跑堂的跑堂,算账的算账,打杂的打杂,做饭的做饭。
只是,账房先生阿异,还是那个阿异,只是武功大不如前,算盘却拨得更稳了。偶尔有江湖人闹事,往往是他和白了头的白展堂(自称是愁的)一起,一个点穴,一个打算盘,配合默契地将人“请”出去。
而七侠镇的人都知道,同福客栈背后,似乎有了一位了不得的“靠山”。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一位身着常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会走进来,要一壶酒,几样小菜,和账房先生对坐良久,有时低声交谈,有时只是静静看着街景。
每当这时,佟掌柜就会笑得格外灿烂,吩咐大嘴多加几个硬菜;白展堂会一边擦桌子一边酸溜溜地说“又来了”;郭芙蓉则会拉着吕秀才躲在角落疯狂记录“肃王与他的在野账房”的新剧情;李大嘴则琢磨着今晚的肘子,肃王殿下到底爱不爱吃。
夕阳西下,将同福客栈的招牌染成温暖的金色。
阿异(异无涯)送那位“年轻公子”到门口。
“下次何时来?”阿异问。
“处理完藩地琐事便来。”萧景琰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你守好这客栈,便是守好了我最大的牵挂。”
“嗯。”阿异点头,目送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
他回到柜台后,拿起算盘,清脆的噼啪声响起,融入客栈的喧闹声中,平静而踏实。
江湖很远,庙堂很高,但在这小小的同福客栈里,有人间烟火,有嬉笑怒骂,也有……一份跨越身份与阻碍的相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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