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3章 非标准答案的引力

［“当所有预设的对话选项都消失，剩下的，是连‘攻略之神’也无法编程的……本能。”

——桂木桂马，正经历着认知框架的崩塌与重构。］

第一次接触的惨败，像一根刺扎在桂木桂马完美的攻略记录上。他试图用更疯狂的游戏排程来覆盖那段记忆，甚至重新翻出那些以“高难度”、“心理复杂”着称的Galgame，试图在其中找到某种应对“神崎异”这类存在的理论依据。

结果自然是徒劳。没有一款游戏会设置“攻略目标和你讨论世界真实性”这种选项。他的完美攻略法，在神崎异这个“异常程序”面前，变成了一堆无用的代码。

然而，一种更奇怪的情绪在滋生——一种他从未在任何游戏攻略中体验过的，混合着挫败、好奇与不甘的探索欲。

“前辈，你已经对着这碗泡面发了十分钟呆了。”艾露西担忧地看着桂马，他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面汤早已凉透。

桂马猛地回神，皱了皱眉：“我在进行深度思考。‘神崎异现象’的不可解性，或许正揭示了现实世界底层逻辑的某种漏洞。研究它，有助于完善我的世界观模型。”

——看，攻略之神总能为自己不合常理的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开始“被动”地收集更多关于神崎异的数据。不再是刻意的接近，而是下意识地留意。

他注意到，异走路时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地面。他会在雨天特意绕开积水的地面，却不是为了不弄湿鞋子，而是蹲下来看雨水在水洼里激起的涟漪，一看就是好久。

他听到有同学试图和异搭话，问他对新上映的电影怎么看。异的回答是：“光影在二维幕布上模拟三维空间，试图构建情感共鸣，这种媒介的局限性很有趣，但它的‘真实感’建立在观者的集体潜意识认同上。”

那个同学目瞪口呆地走了。

桂马在一旁听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赏？欣赏这种彻底跳出框架的思维方式。

这种观察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在人群中，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去寻找那个安静的身影。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模仿——比如，在吃便当时，会突然思考起米饭的颗粒感和酱汁的黏稠度所构成的口感“参数”，然后猛地惊醒，为自己这种荒谬的联想感到恼火。

“可恶……这个BUG，难道还有传染性吗？”他烦躁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转机（或者说，更深层次的危机）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桂马为了躲避喧闹的教室，又一次“恰好”来到了图书馆的角落。神崎异果然在那里，不过这次，他没有看书，而是望着窗外出神，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什么。

桂马本想悄悄走开，异却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极淡的……困惑？

“桂木同学。”异的声音依旧平淡。

“……什么事？”桂马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进入了某种“应对模式”。

“你最近，总是在看我。”异陈述着一个事实，没有质问，没有羞涩，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桂马的心脏猛地一跳，CPU瞬间过载。糟糕！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说我在研究你？说你是我的攻略目标？无数个借口在脑中闪过，每一个都拙劣得可笑。

在他宕机的几秒钟里，异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探究：

“根据一般社会行为模型，频繁的注视通常代表‘兴趣’、‘好奇’或‘敌意’。你的微表情分析显示，不属于敌意范畴。那么，是前者吗？你对我的‘异常’感到好奇？”

桂马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精心准备的所有话术、所有伪装，在这个少年纯粹到可怕的直球面前，彻底瓦解。他就像一个被扒光了所有装备和道具，**裸站在最终BOSS面前的玩家。

承认？等于承认自己这段时间的异常行为。否认？在对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挤出了一个生硬的问题，试图转移焦点，也问出了盘旋在他心底最深的疑惑：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活着，很累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关心？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攻略准则！

异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在桌上无意识划出的、毫无意义的线条，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一丝极微弱的、类似“情绪”的波纹。

“累？”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含义，“或许吧。但就像无法选择是否要呼吸一样，我也无法选择不去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这是我的‘默认设置’。”

他顿了顿，看向桂马，眼神里那丝困惑似乎加深了。

“反倒是桂木同学你，明明拥有理解‘常规世界’并游刃有余的能力，却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游戏’的框架里呢？那个框架，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盒子’吗？”

轰——！

桂马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站在盒子外，观察并攻略盒子里角色的“神”。直到此刻，他才被这个“盒子里的异常”点醒：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困在名为“Galgame攻略法则”的更大盒子里？

他一直用“现实是垃圾游戏”来逃避现实的复杂和不可控，却从未想过，自己依赖的攻略法则本身，就是最大的束缚和牢笼！

他看着神崎异，第一次，不是在看一个“攻略目标”，一个“异常程序”，而是在看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一个用不同的方式，在质疑这个世界的灵魂。

他没有回答异的问题。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图书馆。脚步有些虚浮，大脑一片混乱。

但在这片混乱中，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可怕：

他可能……再也无法用以前的方式，去“攻略”任何人了。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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