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12章 放羊的星星（12）

夜深人静，E-Shine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仲天异没有开主灯，只有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晕开一片暖黄的光圈，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桌面摊开的一本陈旧皮革日记本上——那是他母亲玛丽·温莎的遗物。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凌乱、用力，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

“……他们夺走了光，扼杀了影，以为这样就能埋葬一切。但他们忘了，最微小的种子，也能在废墟中萌芽。我将‘种子’留给你，我的孩子。它不是财富，不是权势，它是真相，是武器，也是……救赎的可能。当你看懂它时，你会明白我所有的沉默与等待。别像我一样，在黑暗中凋零……要像野火，烧尽这虚伪的牢笼……”

落款日期，正是她病重离世前一周。

“种子……”仲天异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如同窗外深沉的夜色。他寻找这颗“种子”已经太久太久。母亲临终前模糊的呓语，这些年来他抽丝剥茧的调查，都指向一个方向——这颗“种子”是足以颠覆仲华和整个E-Shine基业的决定性证据。它可能是一份文件，一件信物，或者……就藏在某件作品里。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夏之星对母亲手稿的感悟，那个小丫头无意中触碰到的灵光，让他隐约觉得，她或许能感知到一些被理性思维忽略的细节。而天骏……他那个看似温顺、实则内心暗流涌动的弟弟，最近似乎也安静得有些异常。以他对天骏的了解，在经历如此剧变后，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发出极轻微的提示音。是他的私人安保主管，声音低沉而谨慎：“老板，监测到有人进入了已故夫人当年的私人画室。是二少爷。”

仲天异的瞳孔微微收缩。画室？那里早已废弃多年，堆满了母亲生前的杂物，他派人仔细搜查过不止一次，并未发现“种子”的踪迹。天骏为何会在深夜去那里？

一种混合着期待与冷厉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他掐灭了想象中的烟蒂，起身，身影无声地融入办公室外的黑暗中。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似乎进入了新的回合。而他很好奇，他的弟弟，这次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

仲天骏凭借儿时模糊的记忆和一枚偷偷复制的旧钥匙，避开了大楼里零星的监控，推开了那间尘封已久的画室大门。一股混合着松节油、陈旧画布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勉强照亮室内轮廓。画架上覆盖着白布，散落的画稿堆在角落，一切都保持着母亲去世时的模样，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

仲天骏的心跳得很快。他不是来怀旧的，他是来寻找线索——关于母亲，关于路易斯，关于那个可能摧毁一切也可能带来解脱的真相。线人提供的资料指向母亲与路易斯共同的艺术理念，那么，最原始的灵感源头，或许就藏在她最私密的空间里。

他打开手机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扫过。他避开那些明显的画作，而是仔细检查画架的背面、颜料箱的夹层、甚至踢脚线的松动处。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既因为紧张，也因为一种负罪感——他在窥探母亲不愿人知的秘密。

突然，他的脚尖踢到了一个硬物。他蹲下身，发现是一个老旧的、包着铜皮的厚重画箱，塞在最大的画架下面，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箱子上了锁，但锁扣已经锈蚀。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他找来一把废弃的调色刀，用力撬动。“咔哒”一声，锁扣应声而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箱盖。里面没有画作，只有厚厚一叠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信件、几张更加亲密的旧照片，以及……一本比市面上常见尺寸要小一圈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皮笔记本。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但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

“华今天又拿走了我的三张草图，说是去‘完善’。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变成E-Shine的新系列，署名只会是他。他说这是为了公司，为了家。可这是我的骨血！路易斯说得对，我在这里，只是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个被榨取灵感的工具……”

“……天异今天问我，为什么不喜欢爸爸设计的珠宝。我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无言以对。我不能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窃贼，一个用感情和婚姻绑架了我一生才华的骗子……”

“……‘种子’必须藏好。这是我最后的希望。等到天异长大，等到他有能力看清这一切的那天……”

日记里的文字，字字泣血，揭露了一个与仲天骏认知中截然不同的父亲形象——一个窃取妻子创意、扼杀她才华的伪君子。里面还隐约提及了路易斯的意外死亡存在着疑点，以及母亲长期活在压抑和恐惧中。

而关于“种子”，日记最后几页有一段晦涩的描写：

“……它就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在最绚烂也是最脆弱的核心。当他们以为得到一切时，种子会悄然苏醒。记住，‘残渊’深处，方见真章。”

“残渊深处……”仲天骏喃喃自语，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墙壁，望向集团保险库的方向——那里存放着“残渊之辉”！

难道……母亲的“种子”，就藏在那件举世瞩目的项链之中？！那颗象征着破碎与重生的蓝宝石，那个被精心修饰的裂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颠覆性的认知，让仲天骏几乎站立不稳。他慌忙将日记本和信件塞进随身带来的包里，正准备离开。

“找到了吗？我亲爱的弟弟。”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画室门口响起。

仲天骏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仲天异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他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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