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景：异的浮生 第30章 黑执事（完）

伦敦的骚乱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伤痕在凡多姆海恩家的铁腕和女王势力的联合干预下被迅速抚平。阿纳斯塔西乌斯伯爵的昙花一现，最终被官方定性为某个境外势力精心策划的破坏行动，其人在混乱中潜逃，不知所踪。只有极少数知情者明白，一场远超常人理解的战争，在城市的阴影下已经分出了胜负。

凡多姆海恩府邸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宁静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流。异的诅咒，像一枚浸透寒毒的针，深深扎在夏尔的心头。那句“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在你面前化为乌有”的低语，总在不经意间于他脑海中回响，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之时。

塞巴斯蒂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夏尔的变化。少爷依旧处理公务，下达命令，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冷冽，但那份因仇恨而燃烧的绝对核心，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阴影。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将全部身心沉浸在复仇的烈焰中，偶尔会对着窗外的天空出神，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塞巴斯蒂安从未见过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威廉·T·史皮尔斯在事件结束后提交了最终报告，判定异常存在“Yi”因“初始锚点”被净化而形态崩溃，能量等级骤降，暂时不再构成“灭绝性”威胁，但因其本质特殊，无法确认彻底消亡，转为长期观测目标。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日常监控，回归到死神图书馆那浩瀚的档案之中，只留下一个冰冷的注脚。

几周后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夏尔罕见地没有待在书房，而是站在画廊里，凝视着墙上那幅家族肖像画。画中，年幼的他站在父母中间，脸上带着属于那个年龄的、尚未被仇恨侵蚀的宁静。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出现在他身后，没有打扰。

“塞巴斯蒂安，”夏尔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画廊里显得有些飘忽，“你说，复仇之后，我还剩下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突兀，又如此沉重。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微微闪动，他沉默了片刻，选择了最符合契约精神的回答：“您将获得永恒的安息，少爷。而我将享用您美味的灵魂。这是契约的终结。”

“安息……”夏尔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永恒的虚无吗？就像异所追求的那种‘美’？”

塞巴斯蒂安心中一震。少爷竟然将契约的终点与异的虚无哲学相提并论！这是异的诅咒开始生效了吗？在潜移默化地扭曲少爷对未来的认知？

“那是有本质区别的，少爷。”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您的安息是契约圆满的奖赏，是仇恨得以清偿的宁静。而异的‘虚无’，是存在的彻底否定，是扭曲的毁灭。”

夏尔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塞巴斯蒂安，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完美的执事外表，直视其恶魔的本质：“真的有那么大区别吗，塞巴斯蒂安？对你而言，我的灵魂，我的安息，最终不也是化为你的食粮，成为你存在的一部分？从‘我’的个体存在而言，结局同样是……湮灭。”

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在夏尔面前感到了词穷。他无法反驳这个逻辑。从人类的角度看，灵魂被吞噬，个体意识消亡，确实是一种形式的“虚无”。

“少爷……”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低沉下去，红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质疑的恼怒，有猎物脱离掌控的焦虑，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恐慌的情绪。他害怕少爷真的被诅咒影响，开始质疑契约本身的意义。

看着塞巴斯蒂安眼中那罕见的、真实的波动，夏尔眼中的迷雾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了然的平静。

“不必紧张，塞巴斯蒂安。”夏尔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却少了几分尖锐的冰刺，多了一丝疲惫的沉稳，“契约就是契约。我凡多姆海恩的承诺，至死不变。”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肖像画中的父母，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仇恨是真的，复仇是必须完成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只是，或许在抵达终点之前，我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行走的姿态。不再仅仅是被仇恨驱动的傀儡，而是……真正以凡多姆海恩伯爵的身份，去看待这条道路，以及……道路之外的一些东西。”

这不是背叛契约，而是对契约执行过程的一种……重新定义。是在坚守终极目标的前提下，为自己争取一丝过程中的“自主性”。这是夏尔在经历了与异的较量、直面了“虚无”的诱惑后，产生的微妙而坚定的蜕变。他不再仅仅是被命运和仇恨裹挟的少年，他开始尝试掌控自己的轨迹，哪怕终点依旧注定。

塞巴斯蒂安深深地看着夏尔，良久，他优雅地躬身，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以往有些不同的、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复杂敬意的笑容。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他的称呼，悄然从“少爷”变成了更显疏离却也更加正式的“主人”。这细微的变化，标志着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主仆关系的开始。他依然是恶魔，依然渴望那个灵魂，但他也开始正视这个灵魂所有者逐渐觉醒的、不容忽视的意志。

“至于异的诅咒……”夏尔望向窗外连绵的阴雨，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就让它来吧。凡多姆海恩家，从不畏惧威胁。”

雨幕中，伦敦的轮廓模糊而坚韧。一场风暴平息，但生活仍在继续，伴随着未散的诅咒、重新定义的契约，以及主仆二人之间那更加微妙难言的关系，走向那个已知却又充满变数的未来。

（或许，在某个遥远的、不为人知的角落，一缕微弱的紫罗兰色光芒在阴影中轻轻闪烁，仿佛预示着故事……还远未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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