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信视角
新闻社的暗房是我的避难所。红灯晕染下,世界只剩下显影液中缓慢浮现的轮廓。我一度相信,真相就像这些底片,只要足够耐心,总能等来它清晰的瞬间。直到遇见崔景异,我的信仰开始崩塌。
第一次在转学典礼上注意到他,是出于职业习惯。宙斯酒店的私生子,这个标签本身就充满叙事张力。他站在崔东旭身边,微笑的弧度精确得像用量角器测量过。我按下快门,心想:又一个活在面具下的继承者。那时我以为,他顶多是比崔英道更擅长伪装的金叹。
我开始系统性地观察他。用长焦镜头捕捉他递给车恩尚巧克力时睫毛低垂的温柔,用录音笔记录他调解同学矛盾时恰到好处的措辞,甚至偷偷记下他每周三固定会喂校园流浪猫的时间。数据越积越多,矛盾却越来越深——这个人的完美像圆周率,无限不循环,找不到破绽。
直到音乐鉴赏会那晚。当舒曼的《梦幻曲》流淌到最柔软的章节,我从取景框里看见他脸上冰川裂开的刹那。那不是表演,人类无法伪造瞳孔深处那种被音乐击穿的震颤。当晚我冲印照片到凌晨,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显影液里定格的侧脸,有种让我手心发烫的脆弱感。
后来的一切像坠入蛛网。他总在我即将抽身时,露出新的裂痕:谈起母亲时泛白的指节,深夜图书馆无人处揉太阳穴的小动作,还有那次我“偶然”发现的止疼药瓶。我像个虔诚的考古学家,把这些碎片拼凑成“被迫完美的悲剧王子”叙事,并为此战栗不已。
我甚至开始篡改自己的记录。有张照片拍到他让竞争对手公司股价暴跌后转瞬即逝的冷笑,我把它删了。有段录音录到他用“那个佣人的女儿”指代车恩尚,我按了消音。我告诉自己:这些是极端情境下的失真,不是本质。
慈善晚宴那夜是我沦陷的顶点。当他为车恩尚披上外套时,我镜头里的画面与十四岁那年重叠——母亲在董事会上被羞辱后,父亲也是这样为她披上外套,然后冷静地毁掉了对手的人生。那一刻我疯狂地想:崔景异或许不是演戏,他只是用锋利的方式守护柔软的内核。
可当我拿着“帝国之星”的获奖感言稿找他核对时,他正在顶层套房批阅文件。落地窗外是汉城的霓虹海,他头也不抬地说:“把第三段‘感谢所有同学’改成‘特别感谢一直包容我的英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盯着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突然发现那弧度与崔东旭书房里的肖像画重合。
最讽刺的是我亲自策划的专题。熬夜写完的万字稿里,我把他塑造成背负原罪前行的俄狄浦斯。交稿前夜却收到他邮件,附件是宙斯酒店下季度媒体宣传预算表,我们新闻社的栏目赫然在列,金额是平时的三倍。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微笑的颜文字:^_^
现在我还时常去那间酒吧。威士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他第一次对我举杯时眼镜片上的反光。我终于明白,我痴迷的不是崔景异,而是自己亲手为他镀上的悲剧光晕。就像小时候总以为剥开洋葱会有桃核,其实里面只有另一层洋葱。
昨晚整理档案时,我发现一张被遗忘的底片。是初雪那天,他在教学楼顶俯视操场。雪花落在他肩头,而他的影子正巧笼罩着楼下打架的崔英道。那一刻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关切,不如像棋手审视棋盘上即将被吃掉的子。
我把底片扔进显影液。看着影像渐渐浮现,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孝信哥,你知道为什么狙击手要闭一只眼吗?因为双眼全睁着,反而看不清靶心。”
红灯闪烁中,我举起酒杯对着空无一人的暗房致敬。亲爱的共犯,原来从按下第一次快门起,我的瞄准镜就装上了你特制的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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