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门”的频繁造访下失去了意义。自镜屋之后,又陆续闯过了几扇凶险程度各异的门。每一次,都是三人同行。凌久时的意志与守魂铃的共鸣愈发熟练,陈景异的状态在凌久时寸步不离的守护和阮澜烛若有似无的援手下,竟奇迹般地维持住了某种脆弱的平衡,不再如之前那般急剧恶化。而阮澜烛,始终是那个冷静可靠的同伴与首领,他的匕首与策略一次次为他们劈开生路,只是他看向凌久时与陈景异时,眼底那深藏的、汹涌的暗流,愈发沉默,也愈发沉重。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而稳固的三角关系。凌久时是连接三人的纽带,也是陈景异唯一毫无保留依赖的光。陈景异是核心,是所有的风暴眼,他的存在既带来毁灭,也奇异地凝聚着另外两人。阮澜烛是屏障,是底线,他用他的力量和经验兜底,也将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化作一次次沉默的守护和偶尔在凌久时看不到的角度,投向陈景异的、复杂难言的一瞥。
直到那一天。
没有任何预兆,天空——或者说,他们所能感知到的“上方”——骤然暗了下来。并非黑夜降临,而是一种所有光线被吞噬的、令人心悸的纯粹黑暗。紧接着,大地(或者说,他们脚下坚实的存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出无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从中喷涌出并非岩浆,而是浓稠如墨的、翻滚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怨念洪流!
城市在溶解,景象在崩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扯、归墟。
“来了……”陈景异站在凌久时的公寓窗前,看着外面末日般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万门之墟……所有‘门’的终点,也是起点。”
凌久时的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他紧紧抓住陈景异的手,感觉到他指尖冰凉的颤抖。“什么意思?”
“支撑所有‘门’运行的底层规则……崩溃了。”陈景异的声音空洞,“要么,有人献祭自身,以庞大的能量和灵魂重量重塑核心,暂时稳定它……要么,所有与‘门’相连的存在,包括我们,包括现实世界被侵蚀的部分,都将被彻底吞噬,归于虚无。”
他转过头,看向凌久时,猫儿眼里是凌久时从未见过的、清晰的决绝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这是我的契约……最终的责任。也是我能为你……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行!”凌久时目眦欲裂,将他死死搂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陈景异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别的办法了,凌久时。这是我的宿命。从签订契约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归于这里。”
就在这时,公寓门被猛地撞开,阮澜烛冲了进来。他显然也感知到了这毁天灭地的异变,身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痕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苍白。当他看到相拥的两人,看到陈景异脸上那熟悉的、赴死般的平静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的目光与陈景异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两个同样骄傲、同样背负沉重的男人,在这一刻,竟然读懂了彼此眼中最深处的念头。
阮澜烛向前一步,他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还轮不到你。黑曜石存在的意义,便是处理这种级别的危机。我来。”
陈景异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凌久时更是惊骇:“澜烛!你说什么?!”
阮澜烛却没有看凌久时,他的目光依旧锁在陈景异身上,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有对他身份的最终确认,有对他与凌久时关系的了然,有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更有一种超越一切的、近乎悲壮的决断。
“你死了,他会疯。”阮澜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这句话,他像是说给陈景异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而我……至少能让他活着。”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阮澜烛一直以来的伪装,将那隐忍到极致、深沉到绝望的爱意,血淋淋地摊开在两人面前。
陈景异瞳孔骤缩,他看着阮澜烛,看着这个一直与他针锋相对、却又一次次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以自身换取他和凌久时生存机会的决绝,一直冰封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震惊、愧疚和难以言喻的悲恸击中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
凌久时更是如遭雷击,他看着阮澜烛,看着这个他一直信赖、依赖的同伴,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阮澜烛那份沉默下的情感有多么沉重。
“不……不行!谁都不行!”凌久时嘶声喊道,他将陈景异护在身后,直面阮澜烛,“一定有办法!我们三个一起!”
窗外,怨念洪流更加汹涌,空间的崩塌加速,他们已经能感觉到自身存在开始变得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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