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那场由人皮鼓引发的风暴过后,气氛变得微妙而粘稠。
陈景异不再睡沙发,而是默许了凌久时将他安置在卧室的床上。他自己依旧蜷缩着,占据床的一小部分,像只划定安全范围的猫。凌久时则坚持打地铺,睡在床边,仿佛一道无声的防线。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呼吸可闻,却谁也没有再逾越。
阮澜烛来得比之前更频繁了些,借口往往是送来一些黑曜石整理的、关于各类“门”的资料,或者一些据说能固本培元的药材。他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神色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只是那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极其短暂地扫过卧室的方向,在门扉紧闭时,眼底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晦暗。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接表露对陈景异的质疑和排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沉默的观察。他会细致地询问凌久时陈景异的身体状况,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公事,但指尖在茶杯边缘无意识的摩挲,却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凌久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感激阮澜烛的援手和提供的帮助,也清晰地感知到阮澜烛那份被理智层层包裹、却依旧会从缝隙中渗出的关切,并非全然冲着自己。这让他心情复杂,既为陈景异可能多一份保障而稍安,又为这日益复杂的情感纠葛感到一丝无力。
陈景异则像是彻底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也异常安静,要么望着天花板发呆,要么就看着凌久时忙碌的身影出神。对于阮澜烛的到来,他没有任何表示,不欢迎,也不驱赶,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只有凌久时靠近时,他紧绷的神经才会几不可察地松弛一分。
这种平静,在第五天的深夜被打破。
没有预兆,没有空间的扭曲。凌久时是在一阵强烈的心悸中醒来的,仿佛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他猛地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床上——陈景异不知何时也醒了,正拥着被子坐在黑暗中,脸色苍白,猫儿眼死死盯着卧室那面巨大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他们两人模糊的身影,以及……镜中深处,那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幽暗摇曳的光。
“镜屋……”陈景异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它找到我们了。”
凌久时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陈景异身边,与他一同看向那面镜子。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他们的倒影逐渐模糊、拉长,如同融化般流淌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邃的、由无数面镜子构成的回廊,蜿蜒向未知的黑暗。一股冰冷的、带着尘埃和腐朽气息的风,从镜面深处吹拂出来。
没有门,镜子本身就是入口。
“规则是什么?”凌久时沉声问,握紧了口袋里的守魂铃。
“镜像……迷宫。”陈景异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冷静,“找到唯一的‘真实之镜’,打破它。否则……会被永远困在镜中,成为倒影的一部分。”他顿了顿,补充道,“镜子会映射并扭曲人心,小心……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一切。”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微声响。几乎是下一秒,卧室门被推开,阮澜烛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是被异常波动惊动,连夜赶来的。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那面已经化为幽深通道的镜子上,脸色凝重。
“镜屋……”阮澜烛低语,眉头紧锁,“麻烦的东西。”他的视线掠过凌久时,最终落在床上面无血色的陈景异身上,那眼神深处,一丝极快的担忧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惯常的冷静覆盖。“能走吗?”
陈景异抿了抿唇,没有看他,只是对凌久时点了点头。
凌久时弯腰,想将陈景异抱起,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挡开。
“我自己可以。”陈景异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虽然有些虚浮,但终究是站稳了。他拒绝了凌久时的搀扶,率先走向那面诡异的镜子,身影在触及镜面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水面,荡漾起一圈涟漪,消失了。
凌久时毫不犹豫地跟上。
阮澜烛看着两人先后没入镜中,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不再迟疑,也迈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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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感过后,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镜像世界。
上下左右前后,全是光洁可鉴的镜面,倒映出无数个凌久时、陈景异和阮澜烛的身影。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叠加,仿佛有千军万马同行。空气冰冷,带着一股金属和灰尘的味道。
“别被倒影迷惑!”阮澜烛的声音在迷宫中清晰地传来,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跟紧我,注意观察镜面折射的细微差异,找到光线来源不同的那一面。”
他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一面面镜子,试图找出破绽。他的冷静和专业,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尤为可靠。
凌久时紧紧跟在陈景异身侧,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陈景异走得很慢,呼吸有些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身体状况依旧很差。他低着头,尽量避免去看周围那些无穷无尽的、扭曲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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