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凌久时的公寓,已是华灯初上。
与废弃工厂的荒凉破败不同,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竟让人生出一丝恍惚的不真实感。阮澜烛将两人送到门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你们需要休息。”他的目光在凌久时难掩疲惫的脸上停留一瞬,又淡淡扫过紧挨着凌久时、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的陈景异,“黑曜石那边我会处理,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的安排周到而克制,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疏离。
“澜烛……”凌久时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阮澜烛打断。
“不必多说。”阮澜烛抬手,示意他停下,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活着回来就好。”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陈景异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守好他,也……守好你自己。”
这话像是对两人的叮嘱,又像是一句独立的陈述。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楼道昏黄的灯光中,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寂寥。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微妙尴尬的寂静。
凌久时扶着陈景异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瘫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灵魂深处传来被过度透支后的虚空感,但看着身边真实存在的陈景异,一种踏实的庆幸感压过了一切。
陈景异安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他没有看凌久时,目光落在对面墙壁的某一点,像是在出神。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凌久时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知道,陈景异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消化那个崩坏空间里的绝望,消化被强行拉回的冲击,也消化……他们之间那已然变质的关系。
过了许久,凌久时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我去弄点吃的。”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面条和鸡蛋。简单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有些费力,手腕还在微微发抖。他烧上水,靠着流理台等待,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
陈景异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精致易碎的白瓷雕像,只是微微偏着头,视线似乎追随着他在厨房移动的身影。当凌久时看过去时,他又迅速移开了目光,耳廓泛起薄红。
凌久时心底微软,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和暖流。
水开了,他转身下面,打蛋。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给冰冷的公寓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当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回到客厅时,发现陈景异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
凌久时将面碗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等待。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上,他几乎要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陈景异走了出来。他换上了凌久时给他准备的干净睡衣(依然是略显宽大的款式),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梢还在滴水,洗去了血污和灰尘的脸庞更加白皙剔透,却也显得愈发脆弱。氤氲的水汽让他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猫儿眼里带着沐浴后的朦胧,少了几分戒备,多了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看到茶几上的面,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走过来,在凌久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隔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吃吧。”凌久时将一碗面推到他面前,又递过筷子。
陈景异接过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安静,也很认真,仿佛这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确定的事情。
凌久时也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两人之间依旧沉默,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感却在食物氤氲的热气中悄然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后的安宁,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吃完面,凌久时收拾了碗筷。回来时,看到陈景异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将睡衣肩头洇湿了一小片。
他皱了皱眉,去浴室拿了干毛巾,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想去帮他擦头发。
陈景异身体瞬间绷紧,像是受惊的猫,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抵触。
凌久时的手停在半空。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陈景异看着凌久时停在空中的手,看着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纯粹的关心和一丝被拒绝的愕然,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了几下,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凌久时的心轻轻落下,他走上前,动作轻柔地用毛巾包裹住陈景异湿漉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他微凉的头皮和脖颈,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细微颤抖,但陈景异没有再躲闪,只是僵硬地、顺从地低着头,任由他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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