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丹炉旁观看孙长老炼丹,这份看似简单的“殊荣”,其背后是远超许木想象的艰难。
孙长老炼丹,与其说是技艺的展示,不如说是一场狂野不羁的灵力风暴。他从不循规蹈矩,对火候的掌控时而如火山喷发般猛烈,时而又如风中残烛般飘摇;投入药材的时机、分量全凭一时感觉,毫无定数;处理材料的手法更是五花八门,有时用精妙的灵力剥离,有时却粗暴地直接砸碎萃取。
失败,是常态。丹炉内时常传出闷响,腾起各色毒烟,或是直接炸开一小片区域,焦糊味弥漫。每当此时,孙长老便会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将废渣扫到一边,然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推演,或是抓起酒葫芦猛灌几口,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更加离经叛道的尝试。
许木谨守着“只准看,不准问,不准出声”的规矩,如同丹房里的一个影子。他站在一个既能看到孙长老大部分动作,又不会妨碍到他的角落,神识高度集中,眼睛一眨不眨。
他看得无比吃力。孙长老的动作太快,许多精妙之处一闪即逝,以他炼气二层的神识和眼力,根本难以捕捉全部细节。那狂暴的灵力流转,混乱的药性冲突,更是让他头晕目眩,神识如同被重锤敲击。
但他强迫自己记住所能记住的一切。记住孙长老每一次失败前,灵力波动的异常,药材投入的顺序,火候变化的节点。记住孙长老偶尔成功时,那瞬间趋于和谐的韵律,以及成丹时那一闪而逝的宝光。
一天下来,他往往精神透支,头痛欲裂,回到住处连打坐的力气都没有,倒头便睡。
然而,身体的疲惫尚可恢复,修为进展的迟滞,才是真正悬在头顶的利剑。
夜深人静,丙字柒号房内。
李炎床铺周围灵气氤氲,如同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赤色光晕中。他呼吸绵长,周身气息比起一月前,明显强盛了一截,已然稳固在炼气三层,甚至向着四层稳步迈进。那柄短剑横于膝上,剑身流光更甚,与他气息交感,显然祭炼得愈发得心应手。
张铁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连功法运转都磕磕绊绊的新人。他虽仍是炼气二层,但气息浑厚了不少,运转《青云炼气诀》时,灵力流转已然顺畅,只是速度依旧缓慢。他偶尔会睁开眼,羡慕地看一眼李炎那边的动静,然后更加卖力地修炼。
而许木,盘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眉头微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那丝丝缕缕的灵气汇入丹田,如同溪流汇入无底深潭,几乎激不起半点涟漪。《青云炼气诀》运转一个周天,所能炼化的灵力,微乎其微。
伪灵根的桎梏,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在炼气二层的门槛之内,寸步难行。
他尝试过服用那十块下品灵石。握着冰凉的灵石,汲取其中精纯的灵气,速度确实比吸纳天地灵气快上数倍。但问题是,他炼化灵气的效率太低!灵石中汹涌而入的灵气,大部分还未来得及被功法转化,便已从他那如同破筛子般的经脉和丹田中逸散出去。一块下品灵石,他需要耗费数个时辰才能勉强炼化其中三四成的灵气,效果远不如李炎等人炼化一块来得显着。
而且,灵石用一块便少一块。他辛苦完成杂役任务积攒的贡献点,大部分都用来兑换处理孙长老布置的“考题”所需的材料,根本无力支撑长期用灵石修炼的消耗。
照这个速度,恐怕三五年都未必能突破到炼气三层。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偶尔会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尤其是在目睹李炎修为精进,感受到张铁也在稳步前行,而自己却仿佛在原地踏步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于草木、于杂学上有些天赋,孙长老似乎也开始认可他这点。但修仙界,终究是以修为境界为根基。没有足够的法力支撑,再精妙的炼丹手法,再渊博的草木知识,都如同空中楼阁。寿元、实力、地位,一切的一切,都与修为息息相关。
若修为迟迟无法提升,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抔黄土,所学一切,尽成虚妄。
这种认知,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这一夜,许木结束观摹孙长老炼丹,拖着几乎要裂开的脑袋回到房间。李炎和周铁都已入睡。他盘膝坐下,习惯性地运转《青云炼气诀》。
灵气依旧缓慢地汇入,丹田内的那缕气流,增长微不可察。
他停下功法,睁开眼,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月光如水,洒落在寂静的山谷,内门诸峰在夜色中轮廓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向往的灵光。
他想到了卧牛村,想到了爷爷期盼的眼神,想到了老黄狗决绝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离家时那份坚定的决心。
“伪灵根…真的就没有出路了吗?”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简。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孙长老炼丹时,那一次次失败后不甘的怒吼,那一次次推演时专注到极致的眼神。孙长老的丹道,同样不被主流认可,被视为“怪癖”、“野路子”,但他依旧在这条路上固执地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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