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老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木只觉得周遭浓郁的灵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悸动,垂首应道:“弟子遵命。”
那邋遢老者却已不再理会他,转身又蹲回那尚有余温、冒着丝丝黑烟的青铜丹炉前,嘴里兀自嘟囔着晦涩的药材名和火候术语,手指在炉壁残留的药渣上捻动,时而蹙眉,时而恍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木不敢打扰,目光快速扫过这间所谓的“丹房”。
与其说是丹房,不如说是一个杂乱无章的药草与废渣堆积场。靠墙是几个顶到屋脊的木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材质的盒子、玉瓶、瓦罐,大多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堆着几捆形态各异的灵木,地板上散落着零碎的矿石和兽骨。中央除了那个硕大的青铜丹炉,还有一个引动地火的黑曜石火口,周围地面遍布灼烧的痕迹和溅落的、早已凝固的琉璃状物质。空气中除了焦糊与药香,还弥漫着一股陈年积灰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沉闷气味。
打扫这里,绝非易事。尤其孙长老有言在先,“别碰坏任何东西”。许木深知,这些看似破烂的物事,恐怕每一样都非同小可。
他没有丝毫犹豫,挽起袖子,目光落在门后倚着的一把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竹扫帚上。他走过去,轻轻拿起,入手微沉,竹柄温润,竟隐隐有一丝灵气流转。
“咦?”许木心中微惊,这竟是一件低阶法器?用法器扫帚?
他不敢怠慢,调动起那缕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注入扫帚。竹扫帚轻轻一震,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焕发出淡淡的青色光华。他试着挥动一下,地上的灰尘和细小杂物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乖乖地汇聚到扫帚之下,效率远超寻常扫帚。
许木不再迟疑,从门口开始,极其小心地清扫起来。他动作轻缓,神识高度集中,感知着扫帚前端与地面、与那些散落物品的距离。遇到挡路的矿石或兽骨,他便停下,仔细观察其摆放,确认并非某种特殊阵列后,才轻轻将其挪到一旁,清扫干净后再放回原处。
对于木架上的积尘,他不敢用扫帚去碰,生怕震落了什么。他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粗布,沾湿后拧得半干,细致地擦拭起来。每一个盒子,每一个玉瓶,他都轻拿轻放,擦完立刻放回原位,确保与之前分毫不差。
清理丹炉周围的凝固物最为费力。那些溅落的药液与地火高温融合,坚硬无比。许木没有动用灵力蛮干,而是从角落找来几块质地相对松软的“吸火石”碎料,蘸着清水,一点点地研磨、刮擦。这是个水磨工夫,极其耗费时间和耐心。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地面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他却浑然不觉,眼神专注,动作稳定。
时间在寂静与尘埃中悄然流逝。
孙长老偶尔会从对丹炉的沉思中短暂回神,浑浊的目光扫过许木忙碌的身影,见他并非胡乱打扫,而是如此细致小心,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随即又沉浸回自己的推演中。
当日头偏西,橘色的光芒透过竹窗洒入丹房时,许木终于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
放眼望去,丹房虽依旧堆满杂物,却已焕然一新。地面洁净,不见尘埃;木架上的器物虽旧,却露出了原本的材质与光泽;丹炉与火口周围那些顽固的污渍也被清理了七七八八,显露出青铜与黑曜石本身的质感。空气中那股沉闷的霉味淡去,只余下药香与地火的气息。
许木将工具归置原位,走到依旧蹲在丹炉前的孙长老身后,恭敬道:“长老,丹房已打扫完毕。”
孙长老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沾满药渣的手:“嗯,炉灰明日再清。滚吧,明日准时。”
“是。”许木躬身退出小院,轻轻带上竹篱笆门。
走出百草园甲区,回到丁区自己负责的药田时,许木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神。在孙长老那等人物面前,又是在满是珍贵之物(即便看起来像破烂)的丹房劳作,精神始终紧绷。
但他心中却充满了充实感。这一步,他走对了。
回到丙字柒号房,张铁尚未归来,李炎的床铺依旧空着。许木盘膝坐在床上,没有立刻修炼,而是回忆着今日在丹房所见。那些散落的矿石、兽骨,木架上的诸多材料,许多他都无法辨认,但《百草鉴》中似乎有零星记载,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对应消化。
“看来,光是辨认这些基础材料,就是一门大学问。”许木暗忖。
接下来的日子,许木的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住处修炼、百草园丁区照料灵植、孙长老丹房打扫。
在丹房,他谨守本分,只做打扫清理之事,对于孙长老炼丹的过程,除非对方主动询问或吩咐,他绝不多看一眼,绝不多问一句。但他会用心记下孙长老偶尔嘟囔出的药材名、火候变化,以及每次炼丹失败后,孙长老对废渣的评语。
他发现,孙长老炼丹的手法极其狂放不羁,与《百草鉴》中记载的一些中正平和的丹道理念大相径庭,但偶尔灵光一闪,又会有神来之笔。失败的次数远多于成功,但每一次失败,孙长老都会陷入长时间的思索,推演失败原因,那股不眠不休的钻研劲头,让许木暗暗心惊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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