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144章 地龙吞噬城中垒，鲜血洒落定州春（一）

夜叉死士燃起的冲天大火，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才被逐渐扑灭。

唐军营寨内，焦黑的残骸冒着青烟，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士卒们沉默地清理着废墟，拖走同袍与敌人面目全非的尸骸，疲惫的脸上刻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压抑的怒火。

李世民站在一片狼藉的指挥高台上，玄色大氅边缘被燎焦，脸颊上也多了一道火舌舔舐过的焦痕。他目光沉沉地扫过营地的疮痍，最终定格在远处定州城那愈发显得狰狞的轮廓上。

损失惨重，尤其是囤积于此的大量粮秣与攻城重械付之一炬，让本可一鼓作气的攻城计划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强攻？代价难以承受。围困？城中储备未知，且窦军余部困兽犹斗，必做殊死挣扎。

最主要的是大队人马休整之后，一半直接去了山东，李积则是带大部队在后面行进。一股冰冷的焦躁，在李世民心中悄然滋生。

“传令！”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各营清点损失，加固营防，斥候再探，我要知道定州城墙每一块砖石的虚实！另，召集匠作营所有大匠，速至中军帐！”

他需要新的破城之策，一个能避开坚固城墙，直捣黄龙的办法。

接下来的数日，唐军营寨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匠作营的工棚里日夜传出沉闷的敲击与挖掘声。

定州城头，守军警惕地注视着唐军动向，却只见对方深沟高垒，并无强攻迹象，紧绷的心弦不由得稍稍松弛，只道是那夜焚营重创了唐军元气。殊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他们脚下的地底深处，悄然张开。

李世民采纳了帐下奇士的建议——穴地攻城。

这是古老而凶险的战法，需挖掘地道直通城墙之下，以巨木支撑，最后焚毁支柱，使城墙因失去根基而轰然坍塌。成败系于地道能否瞒天过海。

为此，唐军在地道入口处搭建了巨大的牛皮鼓风工棚，以鼓风声掩盖挖掘之音；挖掘出的泥土则混入每日倾倒的营区垃圾之中，悄然运走。

更关键的是，李世民将玄影与苍梧两匹马安置在了靠近定州城西门的地道入口附近，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预警。

“咚…咚…咚…”沉闷而极富规律的敲击声，从地道深处隐隐传来，如同大地缓慢的心跳。

这是挖掘兵在用特制的“地听”铜缸监听地下动静，防备守军可能进行的反地道挖掘。

苍梧忽然显得异常烦躁，它不再安静地吃草料，而是不停地刨着蹄下的泥土，硕大的头颅时而贴向地面，时而昂起，深青色的鬃毛无风自动，鼻翼急促开合。它甚至用前蹄重重地、有节奏地踏击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看守的亲兵起初不明所以，但很快发现，苍梧每一次踏地的节奏，竟隐约与地道深处传来的敲击声相合！它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地底的同伴，传递着某种只有它才能感知的微妙震动。

“小将军！苍梧有异！”亲兵飞报中军。

李世民疾步而来，凝神细听。当地道深处的敲击声因土层变化而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杂音时，苍梧的踏地声也随之变得急促混乱，马眼中竟流露出清晰的焦灼！

吴战瞳孔骤缩，自己瞬间明白苍梧的意图：“不好！殿下！定是守军察觉，在掘地道反制！”

“传令下去，地道暂停挖掘，所有人噤声！‘地听’兵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那个方位！”李世民立即下令。

苍梧的预警，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及时地照亮了潜藏的危险。唐军的地道挖掘立刻转向，避开了守军反地道的锋芒。

数日后，地道终于如一条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到了定州城西墙的根基之下。

巨大的坑洞被挖掘出来，一根根合抱粗的硬木被运入地底，顶住了沉重的城墙基石。坑洞内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汗水的气息，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士兵们赤着上身，在狭窄的空间里挥汗如雨，小心翼翼地安置着支撑木。每一根巨木的架设，都伴随着泥土簌簌落下的声响，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牵动着地面上所有人的心弦。

成败，在此一举！

“时辰已到！”传令兵嘶哑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带着决绝的颤抖。

坑洞内，堆积如山的引火之物被点燃，干燥的油脂、硫磺、硝石、木柴……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滚滚浓烟。灼热的气浪翻滚着，舔舐着那些支撑着万千吨土石的巨木，木料在高温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噼啪作响，焦黑的裂纹迅速蔓延。

地道内如同点燃了一座小型火山，热浪与浓烟倒灌出来，将入口处的士兵熏得连连后退，咳嗽不止。

李世民亲临地道入口，玄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紧握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玄影在李震身旁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能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那狂暴的、即将破土而出的力量。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焦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咔嚓！

紧接着，是无数木头同时崩碎的恐怖爆响。

如同大地痛苦的骨骼被生生碾断，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定州城西城墙，那巍峨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庞然大物，在守军惊恐欲绝的目光中，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巨大的裂缝如同闪电般在墙体上疯狂蔓延！

伴随着震耳欲聋、天崩地裂般的轰鸣，整段西城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地底狠狠掀起，又重重砸落。烟尘混合着碎石砖块，如同喷发的火山灰，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一个数十丈宽的、狰狞的巨大豁口，赫然出现在定州城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上。

砖石泥块如雨点般砸落，将豁口附近尚未来得及逃开的守军瞬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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