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卧佛岭的山腰处,火把在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映在岩壁上如同鬼魅。黄灵儿步履急促,靴底碾碎几片枯叶,凑到红佛身侧,嗓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凝重:“阿史那芮……自己来了。
红佛闻言,双眉瞬间皱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追问道:“她自己来了是什么意思?”
黄灵儿稳了稳心神,解释道:“她带着五十名护卫,已经在阴山之中寻找公子多日。直到昨日,看到在空中盘旋的金雕,这才循着踪迹找了过来。”
“让她过来吧。” 红佛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没过多久,阿史那芮拖着沉重的步伐走来,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往日的明艳全然不见。走到红佛身边,她嘴唇微张,讷讷地喊了一声:“红佛姐。” 话音刚落,双眼瞬间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她喉咙哽咽,身体微微颤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红佛看着眼前这副模样的阿史那芮,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她强压着内心的不悦,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我家小弟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这么对待他!”
阿史那芮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 的一声痛哭起来。她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在离开文渊回王庭的途中,阿史那芮偶遇可敦义成公主的仪仗。义成公主笑容满面,热情地询问她外出的经历,末了,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子了?你们分开几天了?瞧你说起他时眉飞色舞的样子,要不要可敦帮忙?他要去什么地方?” 阿史那芮当时毫无防备,并未听出话里的深意,便如实相告。没想到,这一坦白,竟引发了文渊被围捕的灾祸。后来,是她的护卫将此事告知了她。得知真相后,阿史那芮怒不可遏,与可汗、可敦大吵了一架,随后便带领亲卫冲进了阴山。那时,她只知道青衣失踪了,并不知晓文渊也失去了消息。直到在山下,珈蓝拔剑欲劈她,被众人拦下,她才得知文渊的遭遇。
红佛听完,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梨花带雨的阿史那芮,心中五味杂陈。她默默扭过头去,抬手迅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史那芮僵立在原地,指尖发冷。她原以为红佛会厉声叱骂,甚至狠狠给她一记耳光——那样反而痛快。可红佛只是沉默地别过脸去,连一个责备的眼神都吝于给予。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她窒息。
她的膝盖忽然失了力气,踉跄着扶住身旁的老树。粗糙的树皮硌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冲得她眼前发昏——
文渊策马掠过草浪,衣袍翻飞如鹰翼,回头朝她大笑时,发梢都跳跃着阳光;深夜里他盘坐在篝火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中原的亭台楼阁,火星噼啪炸响在他晶亮的眸子里;她崴了脚的那日,他撕下衣摆为她包扎,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烫进血脉……
每一帧画面都化作带倒钩的箭,扎进心脏还要拧上半圈。
"是我……全怪我……"她齿间漏出破碎的气音,指甲在树干上刮出几道猩红的痕。义成公主含笑的眼睛在脑海中浮现,那句"他要去哪儿"像毒蛇般缠住咽喉。她竟天真地全盘托出,亲手将文渊推向险境。
滚烫的泪砸在枯草上,顷刻被泥土吞没。她急促喘息着,胸口仿佛压着整座阴山。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分不清是恨自己愚蠢到相信蛇蝎的甜言,还是怕从此再也看不见那总含着笑意的眉眼。
红佛凝视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阿史那芮,那双往日灵动的眸子此刻黯淡如熄灭的星辰。她轻叹一声,将少女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粗糙的指尖抚过她凌乱的发丝。
"小弟曾经笑着对我说..."红佛的声音像是穿过岁月的风沙,带着几分沙哑,"草原的风啊,比咱家最烈的酒还烈三分。"她抬头望向洞外翻卷的暮云,喉头微动,"可谁能想到...这风竟把他吹得无影无踪。"好一会,红佛喃喃的对阿史那芮说了一句:"明日随我们一起下洞。”
阿史那芮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近乎癫狂的希望。
夜色沉重,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惊起一群归巢的飞鸟。哨岗处,士兵们的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卧佛岭的平静。黄灵儿脚步匆匆,裙角飞扬,迅速上山向红佛汇报道:“红姐,山下有突厥骑兵千余!领军的是阿史那咄苾,声称奉始毕可汗之令,前来协助搜寻公子。”
红佛闻言,秀眉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芒,语气冰冷如霜:“你去传话,我们绝不接受居心叵测之辈的‘帮助’。让他们即刻后退十里!若敢违抗,格杀勿论,不必再来通报!”
一旁的阿史那芮听到这番话,上前一步,神色急切地说道:“我和黄姑娘一同前去传达吧,我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比较了解,也许能顺利解决。” 红佛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凝视着阿史那芮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许久,她缓缓摇了摇头,终是化作一声轻叹:"唉......"山风拂过,将她未尽的话语吹散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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