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捏着一张手稿,指腹反复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目光在字迹间逡巡不去。双眉时而紧紧蹙起,结成个川字,时而又微微松开,眼底却仍凝着层化不开的沉郁,整个人像被什么心事坠着,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青衣端着茶盏从外间进来,见他这副模样,脚步下意识放轻。目光扫过手稿时,瞥见那笔锋峭劲的字迹 —— 是唐连翘的手笔。她便轻轻放下茶盏,抽过手稿细细读起来,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青儿,” 文渊忽然转过身,眼里的沉郁不知何时散了,倒亮起一点锐利的光,“青衣社在蜀地的根基,如今扎得有多深?”
青衣微怔,旋即颔首回道:“托柴至今帮主的福,有丐帮弟兄们引路搭桥,青衣社在蜀地铺开得极快。眼下各郡、县、镇的分部已悉数立起,眼线也撒得广,” 她说着转身走向档案柜,抽出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文档,“这是各地汇总的情报目录,你看看吧。”
文渊瞥了眼那厚厚的目录,纸页边缘标注的地名密密麻麻,显然积了不少干货。他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语气陡然变得果决:“你让弟兄们从三方面着手:其一,深挖各地官吏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的实证,尤其是那些瞒报田亩、私吞赈灾粮的;其二,搜集豪强劣绅巧取豪夺、鱼肉乡里的罪证,不管是强占民女还是私设公堂,都要找到其实证;其三,摸清黑道帮派的底细,走私、绑票、放高利贷这些勾当,一笔笔都记清楚;其四,找出各村各镇的恶霸,那些横行霸道、欺凌弱小的。”
他顿了顿,指节在案上重重一磕,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这些罪证分两份,交给柴至今和燕小幺。让他们各带自己手下的六百名精兵,分东西两路对蜀地各县镇进行严打 —— 记住,要快、要狠,但凡查实的,一律按律处置,不必手软。”
“严打?” 青衣一边将文档按地域码好,指尖在 “蜀郡”“汉州” 的标签上轻点,一边抬眼问道,“这‘严打’是何意?要不要先知会地方官府一声,让他们配合行动?”
“知会是要知会的。” 文渊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每抓到一批人,就先把卷宗递去当地官府,明着告诉他们:案子要从严审、从快判。罪大恶极的,杀!其家属判劳动改造;其余的罪犯,一概判‘劳动改造’,全部送去唐氏置业的工程部——让他们在那里自己挣口饭,总比在外面祸害百姓强。”
青衣闻言,眼里倏地亮起光来,声音都带了几分雀跃:“公子这是一石三鸟啊!既清了地方的祸害,又给唐氏添了人手!还震慑各方,使其不敢再给土改添乱!” 她略一思索,又道,“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发动各村各镇的百姓,搞个‘有奖举报’?谁能提供确凿罪证,就赏些粮食或铜钱 —— 这般一来,那些藏在暗处的龌龊事,怕是藏都藏不住。”
文渊望着她眼里的锐气,忍不住笑了:“就依你。让各地分部把‘举报赏格’贴出去,绸缎庄、粮铺都能兑奖;不过要给举报人保密。并嘱咐弟兄们,务必验明证据真假,别让些小人趁机诬告陷害。”
青衣颔首应下,转身要去传令时,又被文渊叫住:“告诉柴至今和燕小幺,行动时不必顾忌情面,但也别滥杀无辜 —— 咱们要的是蜀地清净,不是血流成河。”
“是。” 青衣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案上的卷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 “某县县令私吞盐引”“某乡绅强占水田百亩” 的字样。
大利城的风裹着草腥气,卷过突厥牙帐外的旌旗。
紫衣少女阿史那芮斜倚在马背上,腰间的弯刀随着坐骑的轻晃叮咚作响。她身侧,一匹毛色如墨的灰狼正蹲坐如犬,竖耳听着远处牧人的呼喝。
“蓝精灵,” 少女忽然俯身,指尖挠了挠灰狼的下颌,声音里带着点娇憨的怅惘,“你说,文渊公子这会在做什么?他会不会…… 偶尔也想起我?”
被唤作蓝精灵的灰狼闻言,忽然仰起脖颈,发出一声悠长的 “嗷呜 ——”。那声音里似有回应,却又含着兽类难懂的意味,末了便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少女的靴尖。
阿史那芮 “噗嗤” 笑出声,利落翻身下马。紫袍扫过沾满晨露的青草,她伸手抚过灰狼油亮的脊背,指尖陷进柔软的绒毛里:“看你这模样,莫不是也想的那些人和狼了?” 她忽然一拍狼头,眼里亮起光,“过两日我就去跟可汗说,咱们往南去瞧瞧奎木狼他们 ——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已抬起头望向南方。风掀起她的发辫,露出光洁的额角,那双曾映过刀光剑影的眼眸里,此刻盛着的是比于都斤山的晴空还要明亮的期待。
蓝精灵似是听懂了,兴奋地绕着她转起圈来,尾巴甩得像面小旗子,时不时用脑袋去拱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欢鸣。远处的牙帐传来号角声,少女却只顾着望着南方,指尖在灰狼耳后轻轻摩挲,仿佛已望见蜀地的炊烟,正从记忆里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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