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行将他带离了那个凡俗世界,带入了光怪陆离、却也残酷冰冷的修仙界。
她给了他长生的希望,却也给了他长达数十年的、
因天赋低劣而饱受的白眼与嘲讽。
“德龙…”
冷月葵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姚德龙绘声绘色的讲述。
姚德龙和林清雪都诧异地看向她。
冷月葵的目光落在姚德龙脸上,那清冷的眸子里,
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追忆,
有审视,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有没有…恨过为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姚德龙心中激起千层浪。
“若不是为师当年强行将你从凡间带来宗门,
你或许…不用忍受这数十年的冷眼与轻视。
凭你这编撰话本、口若悬河的本事,在凡间,
或许也能活得逍遥自在,衣食无忧,娶妻生子,安稳一生。”
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姚德龙愣住了。
恨?
这个字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穿越而来,成为那个灵力亲和度只有2点的废柴少年。
初入仙门时的热血与期待,被现实无情地浇灭。
数十年如一日,在“废物”、“仙途无望”的标签下挣扎。
同门的嘲讽,修为的停滞…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如同跗骨之蛆。
他曾经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冰冷的月光,扪心自问:
如果当初没有被师尊带来,如果就在那个小镇,靠着前世的知识,
写写话本,做点小生意,娶个温婉的姑娘,生几个孩子,
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尤其是在寿元将尽,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之时,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虚度一生的不甘,几乎将他吞噬。
若非师尊为了满足他最后的“心愿”,**于他
意外激活了系统…现在的他,恐怕早已化作一抔黄土,连名字都被人遗忘。
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有对师尊的感激——感激她将自己带离凡尘,见识这瑰丽壮阔的仙道世界;
感激她明知自己天赋低劣,却从未放弃,依旧不吝资源地供给;
感激她在那绝望时刻,给予了自己新生。
当然,也有一丝…如冷月葵所言的,
那点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过的怨怼——
怨怼这仙途的残酷,怨怼命运开了一个如此大的玩笑。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位清冷如月、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关切的师尊,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元婴中期修为,以及如今掌握的数门功夫奥义…
姚德龙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怨怼,如同冰雪般消融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豁达,甚至带着几分洒脱的笑容。
这笑容,既是对自己说的,也是说给眼前这位亦师亦友的师尊听的。
“师尊,”姚德龙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永远不要为了打翻的灵液而哭泣。”
他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冷月葵,也仿佛在看向过去的自己。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千万不要把自己困在原地,
一遍遍咀嚼那些苦涩的回忆。那只会让你错过眼前的风光。”
“你要学会原谅那个偶尔出错的自己,原谅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去。”
“更要学会庆祝当下的每一天。”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感染力,
“庆祝我们还能呼吸,还能修炼,还能看到这落霞峰的夕阳,
还能…坐在这里,听我讲那些或许并不精彩的故事。”
他指了指石桌上的灵茶点心,又指了指身边听得入神、
此刻也因这沉重话题而有些无措的林清雪,
最后目光坚定地迎上冷月葵的视线。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话,如同清泉流淌,涤荡了庭院中那丝沉重的气氛。
冷月葵怔怔地看着姚德龙,清冷的眸子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欣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之后,
竟能活得如此通透,如此豁达!
这份心性,这份悟性,远比他的修炼天赋更加珍贵!
良久,冷月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她轻轻颔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德龙,你…很好。”
她站起身,月白色的长裙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你即将离开宗门,进行最后一道真传任务的考核。”
她看着姚德龙,语气郑重,
“出发之前,来主殿寻我。为师…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是!弟子谨遵师命!”姚德龙恭敬行礼。
冷月葵微微点头,目光在林清雪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身形一晃,
如同月华般悄然消散在庭院之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清冷幽香。
庭院里,只剩下姚德龙和林清雪两人。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山峦,夜幕悄然降临,一轮明月爬上枝头,清辉洒落。
林清雪看着姚德龙,大眼睛眨了眨,
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方才的沉静。
她凑近姚德龙,俏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压低声音道:
“师兄~你刚才那番话,说得可真好,把师尊都感动了呢!不过嘛…”
她拖长了语调,促狭地看着姚德龙:
“你特意跑来找我,怕不只是为了给师尊和我讲故事,顺便开解她老人家吧?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呀?”
姚德龙被林清雪点破心思,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嘿嘿一笑,
一扫刚才那点感伤的氛围,凑近林清雪耳边,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师妹果然冰雪聪明!师兄我这不是马上要去做那危险重重的真传任务了嘛,
前途未卜,凶险难料…你就不心疼心疼师兄,给师兄…提升提升修为?
也好让师兄多几分保命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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