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后宫激起了层层涟漪,无声却汹涌。澄心斋的宫门依旧紧闭,龙影卫的守护依旧森严,但内里传出的消息却再也无法被彻底隔绝——帝王亲临,亲封宸妃,允诺亲讨南疆血债。
这已非简单的恩宠,而是近乎昭告天下的特殊地位!一个出身不明、身怀诡异蛊术、甚至被指为“妖女”的女子,竟在慕容华尸骨未寒、慕容家九族尽墨的血雨腥风之后,一步登天,凌驾于后宫诸多资历深厚的妃嫔之上!其荣宠之盛,恩眷之隆,足以让任何人心惊。
然而,与外界汹涌的暗流相比,澄心斋内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林晚夕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云锦薄衾。腕间的蛊痕被特制的药膏和细纱包裹,只隐隐透出深褐色的轮廓。几日的静养和御医不计代价的调补,让她的脸色终于褪去了濒死般的青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初雪映霞般的浅粉。虽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脆弱,眉眼间却沉淀下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静,如同被风暴洗礼过的湖泊。
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望向太液池粼粼的波光。澄澈的水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偶尔掠过的飞鸟,宁静得仿佛外界的喧嚣与血腥从未发生。
宸妃。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或惶恐,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是牢笼?是庇护?或许两者皆是。萧承烨用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她彻底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也彻底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南疆的血债,她注定要与他并肩去讨。而这份并肩的资格,便是这“宸妃”的身份。
她抬起左手,隔着细纱,轻轻触碰腕间的蛊痕。那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沉睡心跳般的悸动。蚀心蛊母在龙气的持续滋养和镇压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这种温顺,让她在虚弱之余,竟隐隐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源于血脉、冰冷而威严的力量。只是这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她不知该如何唤醒,更不知唤醒后能否驾驭。
殿门被无声推开,带进一丝微凉的空气。
林晚夕以为是送药的医女,并未回头。
“宸妃娘娘金安。”一个清泠柔和、如同山涧幽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声音……不是医女!
林晚夕心头微凛,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位身着素雅月白宫装、外罩一件淡青色薄纱长褙的女子,正静静地立在殿门内三步之遥。她身姿窈窕,气质温婉如兰,乌发松松绾起,只斜插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容颜并非绝色,却清丽脱俗,眉目间笼着一层淡淡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静谧,尤其一双眸子,澄澈明净,如同洗净的琉璃,不染尘埃。她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食盒,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贤妃,沈静姝。
这位在麟德殿惊变之夜,以一曲清心梵音安抚人心,之后便深居简出、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佛堂常客,竟在此时,出现在了这风口浪尖的澄心斋!
“贤妃娘娘?”林晚夕有些意外,挣扎着想下榻见礼。沈静姝虽无子嗣,但位份在她之上。
“宸妃娘娘有恙在身,切莫多礼。”沈静姝连忙上前几步,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亲自虚扶了一下,“是妾身唐突了。听闻娘娘凤体违和,一直想来探望,又恐扰了娘娘静养。今日见天气晴好,便亲手熬制了些清淡的药膳羹汤,想着或许能对娘娘恢复有些许助益。”她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动作优雅从容。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夕脸上,澄澈的眸子里带着真诚的担忧:“娘娘气色虽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仍有倦意,还需好生将养才是。”语气温婉,如同春风拂面,让人生不出半分恶感。
林晚夕看着她,心中却警铃微作。在这慕容华刚倒、后宫人人自危、对她这位新晋宸妃避之唯恐不及的微妙时刻,这位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贤妃却主动登门,还带来亲手熬制的羹汤?
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深意?
“多谢贤妃娘娘挂念。”林晚夕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探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感激,“劳烦娘娘亲自前来,还备下汤羹,晚夕实在受之有愧。”她刻意用了自己的名字,而非宸妃封号,带着一丝示弱。
“娘娘言重了。”沈静姝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干净,如同初绽的玉兰,“同处深宫,理当相互照拂。况且……”她顿了顿,澄澈的目光似乎掠过林晚夕手腕被包裹的位置,声音依旧柔和,却仿佛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娘娘身负奇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解难,静姝虽身无长物,亦感佩于心。些许心意,不足挂齿。”
她说着,竟主动上前一步,姿态自然地坐在了榻边的绣墩上,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与林晚夕是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而非初次私下会面。距离拉近,林晚夕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极淡的、混合着檀香与药草的特殊气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