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尸睁开的那双眼,空洞如枯井,却在看清沈青梧的一瞬,燃起一丝幽微的火光。
“你听见了……那就该明白。”诏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碾磨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腐朽与灼痛的回响,“你每一世觉醒,都是他们安排的‘代刑仪式’。你以为你在审判?不,你只是在替我受罚。”
风止于墟口,雾凝于残垣。
烬瞳魂光骤缩,猛地扑向沈青梧身前,虚影几乎撕裂:“别听他!他是残诏之主,被封三千年,早已疯魔!你是你自己,不是谁的影子!”
可诏哑只是冷笑,唇角那一道黑线微微颤动,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焦黑齿骨:“看看你的命火——根系扎在我焚身之地,每一次轮回,都由我残魂点燃。你不是继影者,你是我的影子,被他们用契约反复拉回人间,只为维持那虚假的审判秩序。”
沈青梧没动。
她站在冥途逆卷的风暴中心,银焰在血脉中奔流,心窍处的裂痕如蛛网蔓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剧痛。
但她闭上了眼。
心火燃起。
那是赶尸人学徒时便修习的秘法——以魂照命,观火溯源。
一缕微弱却执拗的火焰自识海点燃,顺着经络游走,直抵命火所在。
她看见了。
在灵魂最深处,一簇幽蓝的命火静静燃烧。
而它的根须,并非生于自身魂魄,而是深深扎进一片焦土之中。
那里,盘踞着一道早已熄灭、却仍残留法则烙印的古老魂焰——正是眼前这具焦尸所留。
三千年来,每一次她“觉醒”,都是这残魂被地府引动,点燃契约,将她推上判官之位。
她不是继承者。
她是替代品。
是轮回中的祭品,是规则下的囚徒,是被精心设计的——替罪之身。
烬瞳颤抖着回头:“青梧……你不信他的,对吗?你有自己的意志,你斩过冤魂,超度过亡者,你亲手写下过多少判决?那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沈青梧依旧沉默。
然后,她笑了。
笑声嘶哑,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平静。
她抬手,指尖拂过心口那枚嵌入血肉的“无罪契”玉简。
它正与她的银焰交融,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抗拒即将降临的命运。
“你说我是替身?”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如雷霆,“好啊。”
她猛然攥紧玉简,银焰自掌心爆发,缠绕其上。
玉简剧烈震颤,古篆血字开始剥落,裂纹如蛛网蔓延。
“既然这剧本写了三千年,那今天——”
她双指并拢,划破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浇在燃烧的玉简之上。
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道螺旋火柱冲天而起!
“我亲手烧了它。”
玉简在她手中崩解,化为灰烬,却又不散。
那些灰烬没有飘落,反而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尽数倒吸入她的七窍、毛孔、心脉!
每一道符文的残痕,每一条律令的印记,都在此刻反噬回归,涌入她的识海。
冥途轰然逆转。
原本在天地间回荡的“遗音”——那些千年未断的冤魂哀诉、地府律令的诵读、审判台上的钟鸣——全都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她的双眸瞬间转为纯银,发丝寸寸变白,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烙印,像是古老的审判之书正在她血肉中重写。
烬瞳惊恐地后退:“你在吞噬‘回声’?这会撑爆你的神魂!你会死——!”
“我知道。”沈青梧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只有吞下这三千年的谎言,我才能知道,什么才是真的。”
她一步步走向那具焦尸。
诏哑眼中第一次闪过波动,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期待的震动。
“你若毁契……地府不会放过你。”他沙哑道,“他们会降下‘终裁之雷’,将你魂飞魄散。”
“那就让他们来。”沈青梧在他面前站定,俯视着这具曾被视为“原判”的躯壳,“你说我是你的影子?可你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你说我受你命火点燃?可现在——”
她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银黑交织的火焰,那是她以心火、银焰与“无罪契”残魂融合而成的异火。
“是我主动选择了燃烧。”
她不再多言,指尖蘸血,在焦尸胸口缓缓写下七个字——
此契已毁,新约由我立。
血字落下,焦尸全身猛然一震,那一道道封印在他身上的地府符锁寸寸崩裂,黑气如蛇般四散逃逸。
而沈青梧高举右手,掌心浮现一枚古老的印记——初代判官印,那是她曾在地府典籍中见过、却从未触碰过的禁忌图腾。
此刻,它因血而醒。
她将手掌按在印上,割破五指,任鲜血浸透整个符文。
银焰冲天,冥途崩塌,天地失声。
她抬头望向苍穹,声音穿透虚空,直抵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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