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龙椅上的身影愈发冷峻。
萧玄策一言不发地起身,玄色龙袍拂过玉阶,带起一阵凛冽寒意。
满殿重臣低头屏息,无人敢迎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三位肱骨大臣接连疯癫,一个撕心裂肺喊着“烧了”,一个吐出骨灰,还有一个在钦天监顶楼裸身跪拜星辰,口中念着“碑灵饥渴”。
一夜之间,三股疯气如瘟疫蔓延,却查无病因,连太医署都束手无策。
可皇帝知道,这不是病。
是报应。
他大步走出宫门,踏雪而行,直奔御碑林废墟。
风雪扑面,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
那里曾是皇家祭天之所,如今只剩断碑残碣,积雪覆盖下,隐约可见暗红纹路,宛如干涸的血河。
萧玄策脚步未停,直至踏入中心那片焦土。
这里曾立着通天碑,如今只剩半截基座,裂痕如蛛网蔓延。
他缓缓蹲下,指尖触上地面一道银线——细若游丝,却泛着诡谲微光。
就在触及刹那,胸口猛然一痛。
他低头,只见贴身佩戴的玉佩竟泛起幽芒。
那是十年前赐给一名才人的信物,沈青梧。
她不受宠,不出众,甚至连死讯都悄无声息。
可这枚玉佩,竟与地上的银痕共鸣起来,仿佛沉睡多年的心跳,突然被唤醒。
“……你留下的痕迹,比你以为的更深。”他低声自语,手指沿着银痕划动。
下一瞬,意识轰然坠入幻象——
金钗穿心,血染玉锁。
漫天星陨化作童尸坠落,她站在火海中央,黑发飞扬,眸如寒渊。
唇未启,声已至:
“我的命,不许你染。”
剧痛袭来,萧玄策猛地抽手,掌心已被银痕割开一道血口,鲜血滴落雪地,竟未晕散,反而凝成一点微焰,转瞬熄灭。
“谁?”他厉喝,环顾四周。
风雪寂寂,唯有残碑投下扭曲阴影。
石后暗处,孤闻蜷缩于皇陵密道出口,枯手紧攥经卷,声音颤抖:“他来了……竟能触到‘命火现刃’的余波?活人不该有此感应……除非——他们的契,从未真正断绝。”
远处檐角,沈青梧静坐于黑暗之中。
她看见了那一幕。
她也感觉到了——当他的血落在地上时,她心口那个几乎熄灭的“生”字,竟颤动了一下。
玉锁贴着她胸口,忽地发烫,像被什么灼烧着。
她低头望去,魂体几近消散的烬瞳正瑟缩在锁芯内,颤声道:“他……竟能感应到你的痛?这不可能!命契只连死者,不涉生魂!”
沈青梧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手,将玉锁摘下,露出心口那道陈年旧伤——正是当年金钗贯穿之处。
她咬破指尖,以血重新描画锁身符纹,低声念咒。
刹那间,一线银焰自她指尖燃起,顺着雪地悄然蔓延,如蛇行迹,精准缠上萧玄策留下的足印。
一步,两步……
他蓦然回头。
风雪迷眼,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四目虽未相接,气息却已在空中交锋。
他站在废墟中央,她隐于高檐之暗,彼此看不见面容,却像穿透生死对视。
“是你吗?”他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是你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什么?”
风止,雪停。
玉锁微光一闪,随即彻底隐没。
无人回应,唯有那道银痕,在雪地中静静燃烧了一瞬,而后湮灭。
萧玄策站在那里良久,终于缓缓闭眼。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棋手。
有人已在暗中执刀,而他,已被纳入局中。
当夜,乾清宫烛火未熄。
龙案之上,诏令草稿铺开,朱笔悬于纸端。
他欲下令封锁六宫,彻查所有与御碑林有关之人。
笔尖微顿,墨滴落下。
可那墨珠刚触宣纸,竟从中渗出血丝,一缕猩红缓缓晕开,如同泪痕。
萧玄策眉头一蹙,凝视笔尖——无伤,无创,血从何来?
他不动声色,提笔再写,却又是一滴血珠坠下。
三次如此,他终于搁笔。
目光沉沉扫过空荡宫殿,最后落在案角一张空白密报上。
它本该无字,此刻却被某种力量悄然展开一角,露出背面一道极细的银痕,形如刀锋。
他盯着那痕,久久未语。
窗外,风又起。
檐铃轻响——铛、铛、铛。
三声,不多不少。
当夜,乾清宫烛影摇红,龙案前的帝王却如坐寒渊。
萧玄策指尖捏着朱笔,指节泛白。
他本欲落笔写下“封锁六宫,彻查碑林旧案”八字,可那笔尖刚触宣纸,一滴血珠便自墨中渗出,猩红蜿蜒,似有生命般在纸上缓缓爬行。
他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换笔再写——第二滴血,第三滴血,接连坠落,竟在空白诏令上汇成一道扭曲的纹路,像极了御碑林地底那道银痕。
“荒谬。”他低语,声音却已带上一丝冷颤。
这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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