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穿窗,碎纸簌簌作响。
沈青梧蜷在破榻之上,衣襟单薄,肩头微微颤抖,可那双残破的手却稳得惊人。
她指尖轻抚胸前玉锁,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肉,与心口搏动共鸣。
每一次萧玄策的情绪起伏,都像一根无形银针刺入她的识海——乾清宫方向,命火跳动紊乱,那柄嵌在他心窍深处的虚刃,正缓缓旋转,如同毒蛇盘绕,试探着最脆弱的命脉。
烬瞳的声音断续飘来:“他醒了……也在找你。”
“找我?”沈青梧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不是找我,是找‘那个能救他的人’。”她闭目,识海翻涌,仿佛仍能看见昨夜那一幕:墨影伏案焚图,火光映面,灰烬中竟浮现出两道纠缠的身影,越烧越紧,宛如烙印刻进魂魄。
窗外一道银线掠过,画师猛然捂住胸口,喉间溢出无声惨叫——死前最后一瞬,他看见了什么?
是命运的反噬,还是某种更可怕的真相?
她睁开仅存的右眼,眸光如刀。
“原来‘双命图’烧不毁,是因为执念已成烙印。”她低语,声音轻得像梦呓,却透着彻骨寒意,“但这烙印……也能反过来当饵。”
话音未落,她已将半片金钗碎片贴上眉心。
刹那间,一股刺骨阴流逆冲识海——那是孤闻留下的“心镜”,残卷所载的地府禁术,可溯亡者临终记忆。
剧痛袭来,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进脑髓,但她咬牙撑住,任血从鼻腔滑落,在唇边凝成暗红一线。
画面闪回。
偏殿烛火摇曳,墨影手捧画卷,神情惊骇。
他本欲焚毁证据,可火焰燃起的瞬间,灰烬中竟浮现两人身影——一高冠帝王,一素衣女子,背对而立,却被一条猩红丝线牢牢缠绕,越烧越紧。
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望向窗外——银光一闪,如刃穿心。
他倒下前,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留下三个扭曲指痕:“她活着”。
沈青梧睁眼,嘴角扬起。
“他知道我还活着。”她喃喃,”
她缓缓起身,动作迟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右手早已焦黑溃烂,那是施“命火现刃”时付出的代价——阳气枯竭,筋脉尽焚。
可她毫不在意,蘸起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斑驳墙面上一笔一划绘出“影契门”的旧纹。
不是为了召唤,不是为了结阵。
而是以“心证冥途”之法,将地宫深处那些被错判、枉死的冤魂之怨,强行注入这虚假痕迹之中。
怨气如雾,悄然弥漫,让整道墙看起来仿佛仍有命契余温,仍有冥途波动。
最后,她取出剩下半片金钗,轻轻插入墙缝。
“嗤——”
一丝极细微的银焰自缝隙渗出,顺着地脉缓缓流淌,仿若心跳,仿若呼吸,仿若那早已崩塌的“影诏连心阵”,仍在暗中运转。
烬瞳声音发颤:“你在冒极大风险!若真引来残党,你现在根本无力应战!经脉断裂三处,命火只剩七分之一,连站稳都难,你还敢布这种局?”
“我不需要打赢。”沈青梧靠墙而坐,气息微弱,眼神却亮得骇人,“我只需要他们相信——我还‘在乎’。”
她在乎皇帝的生死?在乎那条命契的延续?在乎重返权力中心?
不。她只在乎清算。
那些躲在暗处、以活人精魄炼魂、换取权势富贵的恶徒,那些推动“影诏”、献祭百鬼成就一人长生的刽子手——他们的名字,已在火中化为灰烬,却不会就此逃脱。
她放出血,布下假象,只为引蛇出洞。
因为她知道,一旦有人察觉皇帝命火异动,又发现“命契”似断未断,残党必会按捺不住。
他们会派“照命人”前来查探——那些专司追踪命火波动的阴奴,那些曾为霍契传令使的亡命之徒。
而她,就在这废墟之中,等他们踏入陷阱。
风忽然止了。
屋内油灯忽明忽暗,墙上的血纹隐隐泛出幽光,仿佛有谁在远处窥视。
沈青梧缓缓闭上眼,呼吸几不可闻,唯有心口玉锁,微微发烫,像一颗即将熄灭却仍不肯低头的心火。
烬瞳悄然低语:“他们……快来了。”
她没有回答。
只是在心底默念:
“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欠的命,该还了。”
窗外,乌云压顶,不见星月。
冷宫夹巷尽头,一片死寂。
唯有那道血绘的符纹,在黑暗中,静静散发着诱人的微光。
三更梆子刚过,冷宫夹巷便沉入死寂的腹地。
风不再动,灯不再摇,连墙角腐朽的木梁也仿佛凝固在时间之外。
唯有那道血绘的符纹,在幽暗中缓缓呼吸般明灭——像一颗埋藏于废墟的心脏,微弱却执拗地跳动着。
夜骸是嗅着命火残息来的。
他披着灰雾般的影袍,脚步轻如枯叶落地,五指成爪,掌心浮起一道扭曲的银痕——那是“照命人”的本命印契,专为感应命火波动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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