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地宫深处,火焰如龙卷般腾起,黑焰冲天,映得整座石殿如同炼狱。
霍沉一枪横扫,气劲裂空,沈青梧身形急退三步,肩头已被断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飞溅,落在阵边几盏骨灯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血未被高温蒸发,反而像被渴求已久般,悄然渗入灯壁,顺着干枯发丝般的灯芯缓缓攀爬。
数盏骨灯的幽蓝火焰微微一颤,竟转为暗红,仿佛饮了人血的恶兽,低低嗡鸣起来。
烬兵怔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她流血的手臂,嘴唇微动:“你……也在烧?”
沈青梧没回答。
她只将掌心那个用阳寿烙下的“赦”字按得更深,眉心火印灼烫如针扎,识海中冥河奔涌,判官律令如钟声回荡。
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生死界限上,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我不是来添油的——我是来点火的。”
“狂妄!”霍沉怒喝,断枪猛然顿地,轰然巨响震彻四壁。
刹那间,九千骨灯齐齐爆燃,黑焰如怒潮翻卷,形成一圈滔天火环,将中央主灯拱卫其中。
火焰之中,无数冤魂面容扭曲,发出无声嘶吼,似在控诉千年之冤。
他指着身后幻象——那是一幅由怨火勾勒出的画面:雪山之下,尸横遍野,残甲断旗插在冻土中。
九千将士跪于祭坛,手无寸铁,却被亲信将领亲手斩首,颅骨剖开,脑髓抽出,投入铜锅熬炼成油。
“谁不是父母所养?”霍沉声音沙哑如锈铁刮石,“谁不是为国战死沙场?可他们的骨,成了灯油;他们的魂,成了火苗!而那个下令的人——”他枪尖陡然转向皇城方向,眼中寒光如刀,“还活着!享着太平,坐拥江山,夜夜安眠!我要他命火熄灭那一刻,听见万军哭嚎!”
沈青梧静静听着,眸光不动。
片刻后,她忽然转身,看向烬兵——那名始终守在主灯旁、捧着火把的瘦弱童子。
她问:“你记得自己名字吗?”
烬兵摇头,眼神迷茫:“只记得……我不该死在冬天。雪太大,埋住了我的脸……他们说,我骨头清亮,适合做灯芯。”
沈青梧心头一震。
不适合做灯芯的孩子,才会被选中。
因为他们纯净,无罪,灵魂最易点燃,也最耐燃烧。
这才是真正的献祭逻辑——以无辜者之血引燃有罪者的命格反噬!
她猛然抬头,望向中央主灯。
焰瞳仍在凝视她,灰烬之眼冷漠无情。
但她已不再畏惧。
她一步步走向灯心,在霍沉暴怒的咆哮中抽出金钗,毫不犹豫割破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指尖滴落,注入主灯灯芯。
“住手!”霍沉欲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仿佛有某种古老规则在此刻苏醒。
刹那间——
主灯剧震!
焰瞳剧烈收缩,灰烬之眼几乎闭合。
灯焰疯狂扭动,幻象骤变:画面沉入地底暗室,一个佝偻身影正搅动大锅,锅中翻滚的是惨白骨髓,腥气扑鼻。
镜头缓缓下移,锅底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命引须活魂,方通帝心。”
沈青梧瞳孔骤缩。
原来如此!
骨灯阵并非单纯靠军魂燃烧供能,而是需要一个“活祭之魂”作为引线,以自身精血与神魂为桥,将九千怨火顺着帝王命格脉络,一点点烧进其心神。
若无人自愿成为“命引”,阵法便无法真正激活,只会持续吞噬周围生灵,直至失控反噬。
所以脂匠一直在熬新油,所以焰瞳惧怕“赦”之力,因为它意味着终结、超度、脱离掌控——而她这个拥有判官之血的“活魂”,正是开启逆转的钥匙。
她缓缓收回手,任由伤口汩汩流血。
肩上的伤、腕上的创,都在不断消耗她的阳寿,但她神色未变。
烬兵呆呆望着她,忽然低声道:“你会死的……对吗?”
沈青梧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火把柄部,在那粗糙木纹间留下一道隐秘符痕。
一缕判官血融入其中,瞬间隐没无踪。
她终于转身,走向阵心。
脚下,是密布符文的古老法阵,每一笔都浸染着亡魂悲鸣。
她盘膝坐下,金钗在周身地面缓缓画下逆向轨迹——逆燃阵,以己身为薪,引火归源,断因果链。
风止,火凝。
她仰头,望向高悬的主灯,声音清冷如霜:
“你说凡入阵者,必留一魂为油?”
“好。”
“我给。”
“但这一盏灯——”
她抬手抚上心口,唇角微扬,眼中却燃起焚尽轮回的决绝光芒,
“我要它,照见真正的罪。”黑焰如潮,翻涌不息,却在触及沈青梧身前三尺时骤然凝滞。
她盘膝于阵心,金钗划地,逆燃之纹一圈圈扩散,像是一道道撕开命运枷锁的裂痕。
血自腕间滑落,滴入符线,瞬间化作暗红火丝,蜿蜒游走,与九千骨灯的怨火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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