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如蛇,舔舐着祠堂的梁柱,噼啪作响。
沈青梧的意识坠入焚祠夜,仿佛被钉在时间的裂口上。
她站在火坛之外,却感觉每一缕火焰都烧在自己魂上。
三十六位沈氏女官身披玄袍,缓缓转身,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唯有一人未动。
那女子背对烈焰,手中断簪滴血,站在祠门之前,像一道不肯消散的影。
她终于回头。
半张脸焦黑溃烂,另一只眼却清亮如寒星。
她望着沈青梧,唇形微动,声音如风穿骨:
“你来了。我们等了一百年。”
沈青梧心口猛地一缩,第六道冰裂纹骤然扩张,血丝自皮下爬出,如蛛网覆心。
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裂,发不出声。
不是不能说,而是这一百年,这一族,这一脉的血债,重得让她失语。
“簪娘……”她终于挤出两个字。
“我是守门人。”女子声音平静,“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沈氏女官。她们焚身祭阵,不是为逃死,而是为封怨脉——地底埋着三百年前那场‘判官之死’的真相,若不镇住,百年后必出逆命之人,血洗血脉。”
话音未落,天穹骤裂。
一道黑风自坟外狂卷而来,崔九娘立于残碑之上,逆命招魂幡高举,幡面赫然是沈青梧七窍流血的死相!
九百童魂被强行牵引,如黑潮怒涌,撕裂幻境屏障,直扑沈青梧命门!
“她要的不是我的命。”沈青梧猛然醒悟,寒血纹已蔓延至整只右手,黑血自指缝涌出,滴落在幻境地面,竟发出“嗤嗤”腐蚀之声。
她低头,看着自己流淌的血,忽然笑了。
笑得凄厉,也笑得决绝。
“她要的是我的魂,我的血脉,我的契——她要用我活着的身体,承接沈氏千年命格,再以逆命之法,篡改地府规律!”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在焦土之上,以魂为纸,以血为墨,逆向画下《归骨阵》纹路。
寻常归骨,骨归土,魂入冥。
而她此刻所画,却是——骨未归山,魂不散!
血纹成阵,幽光乍起。
地面震动,坟土翻裂,三十六具白发枯骨自墓中缓缓爬出,手中断簪齐齐指向祠外。
她们没有眼睛,却仿佛全都“看”着崔九娘。
“归骨辞第一句……”沈青梧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骨未归山,魂不散——我沈氏血脉未绝,祖魂未散,谁敢召我魂归?”
地底深处传来锁链崩断之声,一股沉寂百年的怨脉之力被短暂唤醒,反向冲击招魂幡。
九百童魂在半空停滞,发出凄厉哀嚎,似被无形之力拉扯。
幻境外,素纱立于坟头,十指翻飞,阴丝如网,层层缠绕招魂幡三日积攒的阴气。
她面无表情,可指尖已渗出血珠——阴丝本由她魂魄炼成,每织一缕,皆损本源。
“再撑三息。”她低语,“影七,阵眼破了吗?”
荒林深处,影七一脚踹碎第七处阵眼石碑,黑雾喷涌而出。
他冷眼扫过阵心——每处阵眼之下,皆埋着一块布片,几缕头发,赫然是沈青梧旧日所穿宫衣与落发。
“替身傀。”他眼神骤冷,“她不是要杀主子……她是想让主子活着,魂却归她控,肉身成傀,血脉成祭。”
他抽出腰间短刃,一刀斩断傀儡丝线,低喝:“传令下去,护住主子魂门,一刻不得松懈!”
幻境之中,沈青梧单膝跪地,右手已全然漆黑,寒血纹如活物般向心脉蔓延。
她知道,再撑片刻,她将魂散阳尽。
可她不能倒。
三十六位祖魂残影环绕她身,断簪护主,白发如幡。
她抬头,望向祠门之外,那立于残碑之上的崔九娘。
“你输了。”她嘶声道,“沈氏血脉未断,祖魂未灭,你区区旁支,也敢逆天承契?”
崔九娘静立片刻,忽而笑了。
她缓缓抬手,抚过眉心那道逆符,眼中血光暴涨。
“输?”她轻笑,笑声如碎玉坠冰,“你以为……我等这一天,是为了输?”
她猛然抬头,逆命招魂幡高举,幡面血光大盛,竟映出沈青梧母亲的面容——
那张脸,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却分明还有一丝气息未绝!
“你娘没死。”崔九娘声音温柔,却字字淬毒,“她一直在等你开门……等你,亲手把她献给地底那道怨脉。”
沈青梧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而崔九娘,已缓缓展开招魂幡全貌,露出其背面——
一道凤血符纹,早已被剜去,只余焦痕。
她冷笑,一字一句:
“你们沈氏嫡支,当年不肯献凤血祭天,害我旁支永世不得承契!”她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剜进百年旧恨,“今日,我要你们亲眼看着——我用你的血,点燃新的判官灯!”
话音未落,她猛然抬手,五指如钩,狠狠撕下自己左脸皮!
血雾炸开,皮肉翻卷,露出其下森然白骨——那并非凡骨,而是刻满密密麻麻血符的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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