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手指刚碰到药柜第三格的空罐口,阿蛮的耳朵就猛地一抖。她整个人僵在原地,鼻翼急速抽动,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他立刻收手,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压得极低:“东边?还是那个味?”
阿蛮点头,眼睛盯着门外那片林子,银灰色的毛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的爪子不自觉地抠着地面,像是要把什么气味从土里挖出来。
“有人吗?”齐昭又问。
她摇头,随即又点头,动作迟疑,像是在分辨风里的碎片。最后她抬起手,指向东林深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人……也不全是。铁锈烧过,草皮焦了,还有……心跳,很乱。”
齐昭没再问。他转身回屋,从床底摸出药囊,把昨日备好的安神草和清心露塞进去。这两味药原本是给阿蛮外伤调理用的,现在派上别的用场也不算浪费。
他顺手抓了块蜜饯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出门时顺脚踢了块小石子,正好撞上晾药架的铜铃,叮当响了一声。
老姜头在后院翻晒药材,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没说话,只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竹耙。齐昭点头示意,拉着阿蛮绕过药铺侧墙,贴着屋檐往东走。
两人一路无话。镇子东头人少,几户人家早就搬去了南街,剩下几间歪斜的土屋空着,墙皮剥落,门板半塌。再往前就是东林,树比别处密,枝叶交错,阳光照不透。
离林子还有十几步,阿蛮突然停下,耳朵完全贴住脑袋,尾巴绷得笔直。
齐昭也站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野已变——草木依旧,可空中浮着一层薄红,像是雾,又像是血丝织成的网,缠在树干上,顺着风向林子深处飘。
他屏住呼吸,轻轻拉了阿蛮一把,往后退了半步。
“不是野兽。”他低声说,“是人被什么东西缠着,快撑不住了。”
阿蛮咬着嘴唇,手指微微发抖。她闻得到那股味,现在又看到齐昭的脸色变了,心里更慌。她不是没经历过山里的事,可那晚火焰狼至少还有形有影,眼前这片林子却像一张闭紧的嘴,吞了声音,也吞了光。
“咱不进去?”她小声问。
齐昭没答。他盯着那片血雾最浓的地方,心里飞快地过着几件事:昨夜老李头装病,云疏站在药柜旁指尖绕冷光,今天赤心藤莫名失踪,阿蛮闻到的味又和北坡那晚一模一样。
这些事本不该连在一起,可它们偏偏都绕着“异常”打转。一个装病的无赖,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医师,一味不该少的药,还有一股不该出现在镇边的邪气。
他忽然想起火焰狼后腿上的旧伤。那时它被操控,疼得发狂,可眼睛里还有求生的光。现在林子里的动静,比那更沉,更闷,像是有人被活生生钉在某种东西上,连惨叫都被掐断了。
“你怕吗?”他忽然问阿蛮。
她愣了一下,点头又摇头:“怕……可你去哪我去哪。”
齐昭笑了笑,从药囊里掏出那块没吃完的蜜饯,塞进她手里:“怕了就咬一口。甜的能压住腥气。”
他说完,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拨开第一丛荆棘。枝条划过手背,留下一道浅红的痕。他没管,继续往前,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林子里的东西。
阿蛮跟上来,紧紧贴在他身后,鼻子不停抽动。越往里走,那股味越重。烧焦的草,铁锈,还有一点点像是药草被强行点燃的焦苦。
齐昭的明心眼一直开着。血雾越来越浓,像一层膜裹住了整片林子。忽然,他看见一道微弱的金光在雾中闪了一下——不是灯火,也不是星火,而是一点挣扎的人性微光,细得像针,却刺破了红雾。
他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撞在树上。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音,刺啦——刺啦——缓慢,沉重,带着某种节奏。
齐昭立刻蹲下,挥手让阿蛮也趴低。两人藏在一棵歪脖树后,屏息听着。
那声音停了片刻,接着是一声压抑的嘶吼,短促,像是被人用手捂住了嘴。然后是铁链又被拉动的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像是有人被拖着走。
齐昭的指节捏得发白。他能想象出画面:一个人被锁着,身上可能还贴着符纸或钉着钉子,被某种术法强行抽取灵气,或是做着别的事。那股血雾,就是从这种痛苦里渗出来的。
“咱们……救他吗?”阿蛮的声音抖得厉害。
齐昭没立刻回答。他知道,自己没本事硬闯。他不会打架,不懂符阵,身上唯一的依仗是明心眼和几味药。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转身走,那点金光很快就会熄。
他摸了摸药囊里的安神草。这药本是用来安抚神魂的,对被控的妖物有用,对人……或许也行。
“先看看。”他低声道,“不碰铁链,不碰人,只看清楚是谁,被什么锁着。”
阿蛮咬了口蜜饯,甜味让她镇定了一点。她点点头,贴着树干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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