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东北方吹来,带着一丝极淡的焦腥味,混着铁锈与腐草的气息。
齐昭正蹲在火堆旁,往柴堆里添了根细枝。火苗跳了一下,映在他眼底闪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金光。他没抬头,只是轻轻搓了下手掌,药囊在腰间晃了晃。
楚绾已经站在他身侧,手搭在剑柄上,袖口垂落,遮住了指尖那点冷意。阿蛮从石头上猛地站起,膝盖一弯就要往前冲,却被老姜头拄着拐杖横在面前。
“别动。”老姜头声音不高,“听。”
林子里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连树叶都不响。可他们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一个人。
是脚步踩在枯叶上的节奏,整齐、缓慢,像是列队行进。接着,几道黑影从树后走出,为首那人披着黑袍,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
他手里拽着一条锁链,链子另一端拴着三名妖族。他们脚步虚浮,眼神涣散,身上有烧灼的痕迹,胸口起伏微弱,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们走得太慢了。”黑袍人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们等了很久。”
齐昭终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营地边缘。他没看那几个妖族,而是盯着黑袍人的脚——那人左脚落地时略沉,像是旧伤未愈。他记住了。
“你们也太不讲究了。”齐昭说,“大半夜带人串门,也不带点果子点心,连壶酒都没有。”
阿蛮差点笑出来,又硬生生憋住。
黑袍人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无脉之体的药铺学徒?”他冷笑,“天生废体,连灵气都感应不到,也敢自称医者?”
齐昭挠了挠耳朵,耳尖有点红:“我确实不懂修行,煎个药还得师父教三遍。可我知道,人饿了要吃饭,伤了要包扎,疼了会哭。这些事,不用修仙也能明白。”
“可笑。”黑袍人抬起手,猛地一扯锁链。最前面的妖族踉跄跪倒,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看看他们。”黑袍人声音陡然拔高,“被抽去灵性,沦为废躯。这就是与我们作对的下场!你们若识相,就交出记忆星核,或许还能留条命。”
齐昭没动。
他在用明心眼看着。
那人说话时,胸口有一团黑气翻涌,但更深处,却藏着一丝极淡的灰光——那是恐惧的显化,藏得极深,若非他凝神细察,几乎看不见。
原来你也怕。
他忽然笑了:“你说我无脉之体不配谈医道?那你告诉我,一个连人心都治不好的人,配称修士吗?”
黑袍人眯起眼:“胡言乱语!”
“我不是胡说。”齐昭往前一步,“你脚下踩的这片地,三个时辰前还躺着一头狼妖。它死了,因为你们把它的魂抽走了。它最后说‘快逃’,不是怕自己死,是怕我们知道得太晚。”
他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开:“它记得阿蛮去年冬天和它一起追猎妖人,记得雪地里的脚印,记得烤肉的香味。这些事,你们拿刀拿剑拿符咒都抹不掉。因为它活过,所以记得。”
黑袍人身后的妖族忽然动了一下,手指微微抽搐。
齐昭继续道:“你说我无脉,不能修行。可你知道吗?我能看见药草背上的冰匣,能看见火袍裹着的辛热之性,能看见人心里的光和暗。你呢?你只能看见力量,看见控制,看见谁比谁更弱。”
他抬手指向对方胸口:“你心里那点灰光,我都看得见。你在怕,怕我们真能找到你们的老巢,怕那些被你们夺走的记忆,有一天全都回来。”
黑袍人猛然退后半步,随即怒极反笑:“狂妄!蝼蚁之辈,也敢妄言窥心?”
“我不是窥心。”齐昭摇头,“我是活着的人,在看一群忘了怎么活的人。”
话音落下,他从药囊里取出一颗药丸,递给阿蛮:“给他们吃。”
阿蛮愣了一下:“现在?”
“现在。”齐昭点头,“他们还醒着,还有痛觉,那就还活着。活着的人,就得有人管。”
阿蛮咬牙接过,刚要上前,楚绾伸手拦住她。
“等等。”楚绾盯着黑袍人,“有埋伏。”
黑袍人哈哈一笑:“聪明。这三人不过是饵,引你们出手。只要你们碰他们,禁制就会炸开,方圆十丈,尽数成灰!”
他说完,得意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已经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
齐昭却叹了口气:“你每次都玩这套,不累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依赖机关算尽了。”齐昭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你设陷阱,放诱饵,等着别人犯错。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根本不在乎你怎么布阵?”
他手腕一抖,石子飞出,不偏不倚砸在锁链连接处的一个铜扣上。
“叮”一声轻响。
那铜扣应声而裂。
锁链松开一环,却没有爆炸。
黑袍人脸色变了:“不可能!那是星核派特制的引爆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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