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锅铲刚举到一半,星核猛地一震。
那不是爆炸,也不是撕裂,而是一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像是骨头被慢慢拧断的声音。他脚下一滑,差点跪倒,手里的小铁铲“当”地磕在岩石上,溅出几点火星。
紧接着,黑色星核像蛋壳般裂开一道缝,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喷涌而出,直冲洞顶。那黑气不散,反而迅速凝聚,向下坠落,层层堆叠,竟在眨眼间塑出一头巨兽的轮廓——四足如柱,脊背高耸,头颅低垂,双眼燃着血红的火。
楚绾被那股气浪掀得后退数步,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她想稳住身形,却发现双脚像陷进了泥里,动弹不得。老姜头和阿蛮直接瘫坐在地,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连喊都喊不出来。
只有齐昭还站着。
不是因为他多强,而是他根本没灵脉,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势,在他身上打了个滑,就跟风吹过光秃秃的石头差不多。
他眨了眨眼,明心眼自动开启。
视野变了。
巨兽体内没有脏腑,也没有骨骼,只有一团不断旋转的黑雾,而在那黑雾最中心,是两团对称燃烧的血焰。火焰跳动间,浮现出一张脸——眉峰冷峻,唇线紧绷,银簪束发,正是三千年前的楚绾,正站在五岳之巅,双手结印,准备自爆星君之力的最后一瞬。
可那眼神……不对劲。
不是决绝,不是悲壮,而是犹豫。
一种藏得很深、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怀疑:如果我不炸呢?如果我留着力,能不能抓住那个背叛我的人?能不能……改写结局?
齐昭心头一紧。
这东西不是随便拼出来的怪物,它是拿楚绾当年那一念迟疑当种子,浇了无数怨恨和绝望长出来的怪胎。它不怕刀,不怕火,但它怕一句话——怕有人戳穿它赖以为生的执念。
巨兽张嘴,没出声,可整个洞窟都在震动。
一道道画面从它口中涌出,像是被人强行塞进脑子里的噩梦:楚绾被同门围攻,背上插着三把剑;她在雪地里爬行,怀里抱着半块碎玉;她站在废墟中央,听见百姓指着她说“都是你没用”……
老姜头抱着头呻吟,阿蛮耳朵贴地,浑身发抖。楚绾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手指抠进石缝,指节泛白。
齐昭却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抹了把脸上的灰,从药囊夹层掏出一小撮剩下的安神粉,混着口水往额头上一抹,低声念:“苦竹宁神,酸枣安魂,甘草调和……别慌,这不是真的。”
话音落下,他往前走了两步。
巨兽转头盯他,血焰晃了一下。
“你装得挺像。”齐昭拍了拍裤腿,“一身黑皮,两团鬼火,走路震天响,吓唬谁呢?你以为披个壳子就是大妖了?我煎药锅里的焦渣都比你有分量。”
巨兽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齐昭不退反进,又走一步:“你不就是想让她觉得自己错了?错在不该信人,错在不该拼命,错在……舍不得那点情分?”他抬头看向楚绾的方向,“可你忘了,她现在会因为我忘关炉子骂我两句,会偷偷把我晾在外面的湿衣裳收进来,会在我发烧时守一整夜。”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说她贪恋力量?那你倒是说说,一个真在乎权势的人,会在意一个药铺小子会不会冻着?”
血焰猛地一顿。
那一瞬间,齐昭清楚看见,火焰中的虚影眨了下眼。
然后,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像是风穿过枯叶,带着一丝疲惫:“为何不让我完整……”
齐昭心里一揪。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想活下来,而是不想被误解。她宁愿死,也不想被人说“你不够狠”“你太天真”。
可现在,她的执念却被别人拿来当武器,逼她亲手否定自己。
“完整?”齐昭大声回道,“你现在才叫完整!以前你扛着全天下的命,累得连觉都不敢睡。现在你还能嫌我饭做得难吃,能为一只猫挡箭,能为了帮我抢药单跟街坊吵架——这些事小吗?可它们是真的。”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儿装的不是星力,是日子。是你跟我一起过的每一天。”
巨兽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那不是动摇,是混乱。它本该靠仇恨运转,可眼前这个人不说道理,不讲大道,只唠家常。他说的每一件小事,都像一根细针,扎进它赖以存在的根基。
就在这时,高处传来一声冷笑。
星核派首领悬浮半空,双手紧扣残余星核,脸上肌肉扭曲:“好啊,说得真动人。可你懂什么?她需要的不是温情,是彻底的觉醒!让她看清——她从来就不该温柔!”
他十指张开,黑光如丝线缠向楚绾眉心。她身体一僵,眼神开始涣散,手中的剑缓缓垂下。
齐昭立刻反应过来——这家伙要把楚绾的意识拽进那团执念里,让她亲手杀掉过去的自己,完成所谓的“重生”。
不行。
绝对不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