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林深处,瘴气稀薄了许多,但那股劫后余生的心悸感依旧挥之不去。我和墨七靠坐在巨大的树根下,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处理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药粉洒上去的瞬间,他额角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哼一声。我则努力调息,试图从那近乎枯竭的丹田和冰冷的煞骨中,重新凝聚一丝力量。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我们警惕性稍有松懈之际——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野兽的脚步声,自林间传来。
墨七瞬间握紧了刀,我也猛地睁开眼,强撑着站起,右拳微握,残留的煞气在指尖萦绕。
一道身影,分开茂密的灌木,走了出来。
正是之前在天坑对岸崖壁上,那位手持长弓的红衣人。
离得近了,才看清她的模样。一身赤红色劲装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并非娇弱女子。面容带着北境人特有的轮廓分明,肌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火焰,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打量着我和墨七。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马尾高束,显得干净利落。那张古朴的长弓背在身后,箭壶中剩余的赤红色箭矢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波动。
“哟,还没死啊?命挺硬。”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拘小节的飒爽,但话语内容却毫不客气。
墨七眼神冰冷,并未因对方之前的相助而放松警惕:“方才,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帮我们?”
红衣女子挑了挑眉,目光在我尤其是我那泛着不正常青灰色、萦绕煞气的右臂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帮你们?别自作多情了。我追那只‘影狩’的‘幽魂’已经三天了,他身上的‘死魂晶’对我有大用。救你们,不过是顺手,免得我的猎物被不相干的人弄脏了而已。”
她的解释直白得近乎冷酷,但也符合她展现出的风格。追杀“幽魂”?仅仅为了他身上的某种材料?这女子的来历和实力,恐怕都极不简单。
“至于名字,”她随意地摆了摆手,“叫我‘赤燎’就行。”
赤燎?如同赤色燎原之火?倒是人如其名。
“那么,赤燎姑娘,”墨七依旧保持着距离,沉声道,“既然你的目标只是‘幽魂’,如今我等已脱离险境,便就此别过。”
“别过?”赤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就凭你们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能走出这片‘迷踪林海’?别说外面还有多少‘影狩’的杂鱼和朝廷的鹰犬,光是这林子里的毒虫瘴兽,就够把你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她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我和墨七现在的状态,确实寸步难行。
“更何况,”赤燎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我体内的煞气与灵魂深处的创伤,“你身上这味道……啧啧,宗庙反噬的阴寒,地脉煞气的酷烈,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古老冰冷,几种力量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居然还没死透,反而炼出了一身不伦不类的‘煞骨’?真是闻所未闻。”
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力量的底细!甚至连宗庙反噬和那“古老的冰冷”(很可能指的是白玉雕像的影响)都感知到了!
我心下骇然,对她的忌惮更深。
“你到底想怎样?”我沙哑着开口,直视着她火焰般的双眸。
赤燎收敛了戏谑的神色,变得稍微正经了一些:“简单。我看你们俩,一个重伤濒死还身负诡异反噬,一个强弩之末还带着个拖油瓶,在这北境根本活不过三天。而我,正好缺两个……嗯,‘帮手’,去一个地方取点东西。”
“帮手?”墨七冷笑,“以姑娘的实力,还需要我们这种‘拖油瓶’做帮手?”
“那个地方有点特殊,”赤燎指了指我,“需要他这种……嗯,‘乱七八糟’的体质,或许能派上点用场。至于你,”她又看向墨七,“身手还行,够狠,能帮我清理些杂兵,省点力气。”
她的话语充满了利用的意味,毫不掩饰。
“我们可以拒绝。”墨七冷然道。
“拒绝?”赤燎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当然可以。那你们就自己留在这里,等着‘影狩’或者朝廷的人找来,或者被哪头饿疯了的瘴兽当点心吧。我保证,绝对不拦着。”
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仿佛吃定了我们别无选择。
空气凝固了。
是的,我们别无选择。接受她的“提议”,前路未知,可能与虎谋皮。但拒绝,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墨七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询问。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剧痛和右臂冰冷的煞骨,又想起那尊白玉雕像冰冷的“目光”和宇文昊微弱的求救。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